莫惜端着一个空水盆,笑意盈盈看向被官差簇拥走出来的大理寺卿。
这一盆水浇下去,本就烧不起来的火,恍惚了两下便归于沉寂,只留下一缕缕黑烟升腾。
一旁的官差按着一个青年。
青年看起来的确需要按着——精神状态不是很美好。
只见他一边用手胡乱地扒拉已经被烧黑的薪草,一边嘟囔着类似于“不可能”、“妖术”的话。
直到他将那草木灰都推到两旁。
露出一块略显湿润的沙土。
这茅草屋造价极其低廉:外部肉眼可以看见的地方,除却木质的门和窗框外,其余墙壁都由草席覆盖。
断不会出现还泛着水汽的沙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莫惜身上。
可惜只看到了尚书大人朝着大理寺卿歪头。
大理寺卿会意,招呼手下人:“给他也来一盆凉水。”
冷水早已准备好——不过不是为他准备的,而是下午屈侍郎受莫惜所命,准备拿来灭火的水。
大理寺卿想到这,又是向莫惜的方向看了一眼。
莫惜带着屈侍郎站在茅草屋门前。
“这几个时辰辛苦你了,荷包回去给你报销。”
屈侍郎笑着点了点头,抬脚把那摇摇欲坠的门踹开,并未回头:“大人神机妙算,难道连陛下的圣旨也算在内吗?”
他突然想到早些时候刚见到莫惜时,这位大人便问了圣旨一事。
莫惜跟着走进茅草屋,这屋子只是她看中的一个陷阱而已。
至于证据,找不找到不重要——只要那守旧派老狗觉得她找到了便好。
可惜前世她还未知全貌便锒铛入狱,没办法未卜先知。
再听见这个村子的消息,便是意外走水。
“我的确不知圣旨会来救我。”莫惜不自觉想到了前世:她作为农业改革派的头头,满心满眼都是希望雍朝以农业为本振兴,却不想......
“我只是本以为太后那道旨意会是皇上下的。”
户部尚书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这屋子外面可还围着官差。被人听到她说皇上坏话又要多个麻烦。
屈侍郎站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听到这话才看向莫惜,同样小声回应:“为何?陛下继位以来便大权旁落,无心政事。”
“大权旁落?”
想到前世气势逼人的大雍皇帝,莫惜冷笑一声。
“可能最近事情太多,昏睡时梦到咱们陛下重权在握,守旧多疑。那梦太真实了以至于我醒后还没分清梦境和现实。”
“那大人你让我处理这间茅草屋呢?也是梦到的?”
屈侍郎盯着莫惜,索性室内昏暗,莫惜眼中的追念没有弥散出来。
她倒是也没见过屈侍郎这么咄咄逼人。
也是——相处了这么久的搭档,怎会看不出她今天的变化。
可能觉得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但重生这事的确是匪夷所思。
未必有人相信,也没必要叫旁人知晓。
“这只是想让那廖少师露出狐狸尾巴而已,吃这么久亏我还不能聪明一次了?”莫惜终于恢复正常音量。
屈侍郎大概是在桌子上没发现什么,转身凑到莫惜身边:“那若是他没派人来怎么办啊?那我又是往草上浇水,又是和泥的,岂不是白干了!”
莫惜听他这语气便知道他这算是信了自己七八分。
这系统怪好用的。
若没人来,她也会安排人放火的。诬陷嘛谁不会,万一诈一诈就不是诬陷了呢。
反正大理寺卿早被安排好去一旁看戏了。
“这有夹层。”
尚书大人一边走一边随手掀开被褥,却摸到了一块与其他地方有明显缝隙的床板。
“真有证据啊?”
屈侍郎瞪着眼睛看着夹层,手上确是老老实实拔下簪子撬床板。
床板上已经有很多细小的豁口,看得出经常有人或存取或查看里面的东西。
莫惜心道:“妙哉,重生成瞎猫一只。”
“大人。”
瞎猫大人顺着屈侍郎的手指望去。
夹层里全是牛皮纸:一沓信封以及两包不知道包得什么东西。
莫惜从中间随机抽出一张打开看。
万一又是那老狗刻意诬陷她的,也好及时处理。
“大人,这真有鹤顶红!”
屈侍郎打开那两包单独的纸包,惊喜地看向莫惜。
“这屋子是谁家的?”
“是那个胖子家的,”屈侍郎用手环抱在身前,比划那个草包先生的肚子大小,“这地方好像是给他小妾住的,就是那个杀人的女人。”
莫惜偏头:“她住?”
信上没有任何关于身份的线索,只是每一封信的末尾都要求收信人将信烧掉。
“大人,大理寺大人有请。”
官差敲门进屋,向莫惜和屈侍郎行礼。
莫惜吩咐官差将这屋子看好——随后带着拿着信件和鹤顶红的屈侍郎走到大理寺临时搭建的“大堂”上。
“他说是廖大人指使,”大理寺卿皱眉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师大人,“但廖大人说他神志不清,所言不可信。”
尚书大人轻笑一声。
“我这有几封信和两包鹤顶红,以及我推荐大人问一个人。”
屈侍郎带着那杀人女子进来。
女人看见莫惜的瞬间变扑通跪下了:“大人救命。”
莫惜安抚性地笑笑,抬手示意女人这场合该对大理寺卿倒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