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预估莫老五有四十来岁,没有胡子的男人年龄很好猜,除非天生童颜或太显老。她没问他年龄,没做那些假模假式的赛前探索,对的上眼,没啥毛病,干正事,走人。只想约会调剂心情的男男女女对半开,那些往往复复的事你把它当主菜没问题,任何菜都能当主菜,因人而异,对元一而言,它目前在甜品位置上比较合适。
有的男人你只能在有问题的时候才会想起他,有的你只想和他出去玩儿,有的可能只是你的灵魂知音,有的你想和他翻云覆雨,少有的则几项全占,而几项全占的,或许才能叫爱情。二十多岁的时候无论上述种种还是爱情的滋味就已经吃够了,她工作的性质也别想分出精力搞什么长久稳定的关系,偶尔的约会倒是方便至极。对象不同,活动不同,年龄各不同,短暂的见面大家都会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然后消失在茫茫人海,像是营养针,为你的精神注入一些崭新的能量;不喜欢也没什么,找个理由跑就行了,这事本来就好坏难料。
元一除了莫老五之外也和这个年龄的成熟男人约过会——纯粹地喝咖啡逛公园。成熟男人的标志大概就是做事得体人够贴心,有着可观的人格魅力:他们应对自如,侃侃而谈,自觉买单,举止适度,对你无限宽容,让你不自觉地想要做回单纯的小姑娘,觉得和他在一起能卸下所有包袱…简而言之——拥有成年人的“包容”。
然后元一就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灌对方喝酒。
酒是个好东西,宣泄情绪,暴露本性。
眼看着对方把成年人雕刻得体的面具取下来其实很有趣,会暴露最真实的角落——他可能极端大男子主义,可能是个投机主义,可能单纯至极,可能婆婆妈妈,也可能…是个表里如一的纯爱战士。
咳,总之,形形色色。
约定的这天,元一准备去赴约。
“我出去见个人,下午你和乐劳斯一起吧。”元一和住着一间客房的智沢说。
“那小子昨天喝那么多,现在都还没醒呢。”
“你昨天喝的倒正好。”
“我可不想再吐了,这种洋相一年出几次就够了。”
元一下楼,看见妹妹正在和丈夫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她问。
妹妹烦躁地走过来。“元齐这小孩早上说出去玩儿,现在也没回来,手机也不接。”
“他不是去找朋友玩儿了?”
“唉,希望是吧。”妹妹发愁地嘟囔着,眼睛看向门外。“越来越叛逆了。我不放心。”
“十三岁了,有心事也正常。”元一开导她。“我也和他联系联系。”
“你要出去?”
“嗯,出去一趟。”
“好,你也和他联系联系,他天天说喜欢二妈。我先去忙了,回来看我打断他的腿。”
元一前几天在夜以继日地补交曼迪合众国的行动报告。那次项目所在驻地的所有健在成员都上交了不止十份报告,面谈超过3次。她因为身体原因交的次数少,就被通知需要补齐。
她也交了很多分材料,作为当时的负责人这难免。参加追悼会时她又去面谈了一次——在她住院期间组织就已经来了两次。他们的项目并没有结束,前往中心医院的另一半成员依旧坚守在当地,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元一前段时间和他们通话,那边已经不那么乱,形式稳定了很多。
那次行动的伤亡组织非常重视。连续曾经多个项目的伤亡,牵扯到项目的运行模式和后勤工作,内部有人挑起管理层矛盾,闹得鸡飞狗跳。
写报告是一个必要但又足够残忍的事。组织出于人道关怀不会强迫成员去回忆抵触的场景,事件,除非非常需要精确记录——本意是铭记牺牲,严谨对待以后的任何一次行动。但显然,上面的争端波及了他们一线的成员,一次次做完全没必要的事。
莫老五把她约在了有半小时路程的商场,那里有家电影院。地方不是她选的,是他建议的,说还有一家很好吃的馆子不知道还在不在。元一好奇他从哪儿知道的,他语气颇为得意道可以见面告诉她。
可观的身高体型非常显眼,下午的影院人流尚佳,都懒懒散散慢慢悠悠的。他就站在电影排表前一只手叉着腰,正研究着电影和档次。他穿了个崭新的白色体恤,材质很好,没有一点冒失挤出的褶子,头发也用皮筋扎到了后面。这个背影很结实,很抗糙,散发着无论什么情况都会挡在你面前的,能一打十,或是像初遇时一次抬六个箱子的可靠气息。
啊,男人可靠是优秀品质,只有壳子的男的她见多了,小事能发掘很多猫腻,眼前这位基本过关,到底靠不靠谱还是有待商榷的。
嗯,床上的确够靠谱,仙品。
她拿了两桶爆米花默默站去了他旁边,两只脚还没站定,他就已经发现她了。
“呦!你已经买上啦。”他惊讶,随后快活地说。
“你发现的真快。”元一笑着递给他一桶。“吃午饭了吗。”
她忘记了海拔差距对语言传递的影响,对方心情很好地微笑着,见她嘴巴张张合合,低头将耳朵凑近道。“我没听清。”
元一闻到了一股清新又经典的味道。怀里的爆米花奶油味十足,阻隔了他身上的气味,现在人凑近,这种香气一下扑面而来,难以忽视——是刚洗完没多久,香味附着最浓郁的肥皂香。这香味足够纯粹,纯粹到他从头到脚应该都是用肥皂做的,在他身上搓两下,说不定还能生出泡泡。
“我说你衬衫很讲究。”她调整音量,顺势夸赞。“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方笑起来,摊开手说。“约你出来玩儿,总不能太丢人。”
“那显得我太不重视了,我也该好好打扮一下?”
“别这么说,你会出现就已经够了。”
元一看着他的脸,会心笑笑。她目光回到排表,一边浏览一边拿了两个爆米花塞进嘴里。
再多看一秒,墨镜都隔不住要拉的丝了。
到底怎么让旁人看不出俩人已经坦诚相待了呢?能拿捏住这种尺度的两个人绝对不存在;就算存在,也是天生一对,那还藏什么呀。
哦,她也洗澡了,是早上爬完山洗的。
和下午见面没关系,爬山回来本来就要洗澡。
蒽。
她对约会对象还是严苛的,比如在现在这个氛围下如果他说要不要先去宾馆,那她一定会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悄悄走人——太下头了,电话里刚正不阿说只是想一起看电影可是让她对他的“绅士”人格“满心期待”。
是的,她对能说到做到的男人还是刮目相看的,到最后真能践行承诺,她主动也不是不可以。人就是这样,总对本性抱有一丝幻想,曾经这是幻想,现在这是乐趣。
拜托了莫先生,务必维持住你营造的良好形象啊。上一个维持到最后的男人她已经记不清长相了。
值得庆幸,莫老五没给她鄙夷他人格的机会,他应该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再次张嘴是和她讨论看什么电影。
太高了,还带墨镜。
“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他语调听起来自然而然。
“我以为你已经打算好了,莫先生有什么推荐?”
“算我自作主张,”他摸着下巴。“我私以为你会喜欢剧情片。对吗?”
“也算我自作主张,我私以为你会喜欢公路冒险类的片,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