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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放假机制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同学们对于时间的感知。
如果学校放的是月假,那么大家对于月初和月末会比较敏感;如果学校放周假,那么大家对于星期几就会格外敏感。
坞实作为一所并不强制要求大家寄宿的学校,放的是周假,周日放一天假,周一回来上课。
而且周一还会不定时掉落晨会,校领导一大早把大家抓到操场上吹风,还经常发表比课本内容还催眠的讲话。
所以同学们不喜欢周一,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周一在高二(1)班的待遇略好于年级平均水平,因为在高二上学期,他们班一周仅有的一节体育课就排在周一。
他们班的体育老师管得松,让同学们跑一圈热个身,就会宣布“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欢呼声响起,被压在教室里学了整个上午、半个中午和半个下午的同学们如同脱缰的野马,立刻分散到广袤而自由的运动场地。
班上同学的常见运动有篮球、乒乓球、羽毛球、排球等等,当然还有一种特殊的运动形式。
“我觉得这不能算运动。”梁晓康不知道第一次表达这一观点。
“我觉得运动是无所不包的任何能够消耗能量,证明我的存活状态的活动都是运动。”宁嘉安解释道。
“可是你只是坐在这里,完全没有动弹!”
“嘘,你听。”宁嘉安把食指竖在唇前。
梁晓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照办。
过了一会儿,宁嘉安说:“听到了吗?”
梁晓康莫名其妙:“没有,我是要听到啥?”
“我们的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淌;一呼一吸间,胸腔起伏,空气与气管相触。”宁嘉安一本正经地说。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坐到下课吗?”梁晓康无奈道。
“如果你愿意背单词的话我可以借你一本,”宁嘉安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本便携单词书,但又马上补充到,“不过我是打算发呆到下课的,一旦回到教室我就会忍不住开始学习,太累了。”
梁晓康伸手接过单词书,决定不再同他争辩运动不运动的玩意儿,沉默着翻看单词书,给宁嘉安提供一个足够安静的发呆环境。
他们此时正坐在远离操场的校友林中,据说这边树林专门用来放历届校友捐赠的石碑。
校友林中有一条蜿蜒的小径,小径两侧放上了长椅,酷似公园中的配置。
学校里所有吵闹的地方都离这里很远,老师讲课的声音、学生朗读的声音,还有操场一带体育锻炼发出的声音,都被隔得很远。
宁嘉安靠着椅背,合上双眼,感受从树叶缝隙溜下来的阳光。
长青的树不会在秋冬秃头,但也偶尔会被风刮下几片青翠的叶子。
一片树叶飘飘悠悠,打着弯落到宁嘉安的头上。
宁嘉安没有察觉到,他呼吸平稳,并没有要睁眼的样子,好像已经睡着了。
梁晓康伸手去拿那片叶子,凑得近了些。
他拿下叶子的动作很轻,大概并没有惊动对方,反而是那片刻的注视,让宁嘉安忽然睁眼。
梁晓康被宁嘉安的目光抓了个正着。有一瞬间他心里有些紧张,但是他轻微咬了一下牙,表情不变,完全没有显露出紧张,只是把手上拿着的叶子给宁嘉安看。
“叶子落在你头上了,我帮你捡了下。”他淡定道。
宁嘉安浅笑着说:“谢谢你。”
他声音低低的,刚刚确实快要睡着了。
下课铃响起,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提醒二人要回教室准备下一节课了。
“其实你不一定要和我一块儿的,班上不是有几个同学搞篮球赛吗,你可以去加入他们。”宁嘉安一边走,一边揉了揉眼睛。
“没事,我也挺喜欢在体育课发发呆的,有种在语文课写数学作业的感觉。”梁晓康当即回答。
宁嘉安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别的。
之后梁晓康要跟着省队去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决赛,考试地点在省外,不过也算不上远,省队的教练们帮忙定了动车票和食宿。
梁晓康离开的时候刚好赶上他们的某次联考。
所以在梁晓康参加物竞的决赛时,宁嘉安正对着联考卷落笔。
宁嘉安在考试的时候难得紧张,出考场的时候想起了远在外省的梁晓康。他们都在各自的道路上努力着,殊途会同归吗?
迎面吹来一阵秋风,带来微微凉意,宁嘉安默默把拉链拉起来,缓缓露出个微笑。
不管怎么样,他和梁晓康都在向前走,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