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只剩下温和的光芒降临在她的身边,指引她来到白茧前。幼虫在窒息时发出尖锐叫声。她的意识竟然开始感到刺痛。
“母亲……”
它祈求她的帮助。
奥黛尔想到了曾经被困的自己。光芒跟随她穿透白色屏障的薄弱点,为它开创出一条道路。雪姬也在此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要为了选择何种道路而担心。奥黛尔。”
雪姬一人留在了暗处:
“我们一直在这里。”
幼虫的微弱光芒穿过了茧壳,像是弱小而温暖的手指,祈求着她的帮助。
她进入茧壳内部,与它重逢。
苦苦等待的女孩抬起自己满是金色泪痕的脸庞。
光线流转,女孩变成了将军的模样。他姿态肃穆,不苟言笑,独自伫立在远处。但奥黛尔识破了这只不过是一个小诡计。
“不用变成他的样子。”
奥黛尔说道:
“我是你的母亲。你呼唤的是我。”
失效的伪装撤去之后,它重新变成那个孤单且残忍的孩子,等待着来自他人的异样审视。
奥黛尔选择主动去触碰它柔软,温暖的身体。
女孩的眼眸里映出了源自她的黑色倒影,逐步表现出近似欢欣,好奇,同情的神态。两人就像两块相融的镜面,渐渐拼凑出同样的视野。
“我明白了。”
奥黛尔和它互相依偎。
“你是和我一样的怪物。”
茧壳的裂隙扩大,来自外界的纷繁身影抵达奥黛尔身边。她在蓬勃燃烧的金色之中维持清醒,等待着一个契机。
玻璃宫已经熔化至平坦光滑的基座成为了双面镜,一面映出白色信徒溺毙于高温虫蜜与液态玻璃的姿态,另一面则映出母舰降落时的狰狞阴影。
首批抵达玻璃宫的生物是金翼卡哈斯曼卫兵。他们成群盘旋,翅膀叩击玻璃宫发出的声响犹如射线穿透白色信徒。
只有一人正在迎着光芒前来。
瓦娜坚定走入光明深处,穿过卫兵的凶险气流,来到了白色茧壳前,面对雪姬残存的痕迹。
“这次我赢了。雪姬。”
瓦娜轻易推翻了茧壳。
能够阻挡幼虫的白色屏障荡然无存。
它体表已经完全转变为黑色,翅膀被揉皱,孱弱的无法顺利起飞。源源不断的热量虽然让它得以喘息,却不能让它恢复至刚刚孵化时的状态。
将军在母舰里漂浮,关注着自己的后代。卫兵静默守候。瓦娜也在茧壳前焦灼注视幼虫的反应。
没有人上前去帮助它。
一切可能性都维系在此刻。
被热量烘干的翅膀发出微弱的振动声音。幼虫跌倒后又重新用歪斜的翅膀支撑起身体,这次艰难却稳定,似乎在空气中找到了一双可以帮助自己的手掌。
站起来。站起来,然后起飞。
众多眼眸同时注视着它迎着光芒,颤颤巍巍展开自己的深色翅膀。
当第一缕气流终于从它的翅膀下产生,得到这一丝暗示的卫兵开始鼓动翅膀,助它熟悉气流,离开地面。
幼虫似乎被卷入了嘈杂声音里,无法分辨正确的方向。它变成了金色里的一个小小的黑点,或是轰鸣不止的可怖声响里的一个辅音。但是不过一会,它已经成功掌握了飞行技巧,并且主动靠近母舰,成功展示出贵族后代应有的威严气势。
将军离开母舰,亲自迎接幼虫,与它一起盘旋巡视玻璃宫。卫兵伴随在幼虫身后,用声音与光线将它的信息传播至每个卫兵的脑中。
崭新的烙印在虫群里成型。母舰顺利接纳了幼虫的回归。
将军独自降落在瓦娜面前。跟随他飞舞的结晶碎屑为玻璃宫添上一抹别样的光辉。
“我希望……”
瓦娜即便严格克制自己的情绪,此时也难□□露出些许动摇痕迹:
“这一切如您所愿。我的奉献能够让您满意。”
将军对他缓缓颔首。
瓦娜像是难以承受现状一般,哽咽失语。
“我感谢你一如既往的忠诚付出。瓦娜。现在你应该得到回报。”
将军承诺道:
“你将回到夏堡,永久作为卡哈斯曼人的一部分留存于世,供后代铭记。”
听到这句话,瓦娜像是被飞来横祸陡然击中一般神志恍惚。过了一会,他仍旧保持服从姿态答道:
“我愿意继续为您服务。在母舰上,或是在其他任何星球。您的后代也一定有需要用到我的时机。请您准许我……”
来自上位者的注视让瓦娜停止说话,俯身用青灰色的脸庞触及玻璃宫的地面。
“我将全心全意接受您的恩赐。”
瓦娜面对自己的纷乱倒影低声说道。
光芒转移向仍然守候在玻璃宫底部的甲虫。
瓦娜代替沉默的亲人答道:
“紫夫人的长子穆方索尼在逃亡途中冒犯孕母,已经被我的哥哥制服。奥黛尔的头颅也已经被我们追回。”
说到这里,瓦娜更加虔诚地恳求道:
“自从雪姬与穆方索尼篡夺暴风地起,我的哥哥始终在暗中为我提供帮助。即便如此,紫夫人的幼子依然被雪姬藏匿。为了挽回紫夫人的名誉……”
“毋庸置疑,暴风地的权力需要移交给紫夫人的后代。”
将军冷静道:
“此事不应由你决定。回到母舰,瓦娜。”
再无其他辩驳余地。瓦娜沉默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卫兵护送下离开。
接收到信号,躲躲藏藏的甲虫终于从玻璃宫的另一侧现身,对将军展示自己的俘获物:一只携带孕母的头颅的蝴蝶。
甲虫直言不讳,用地底生物的挑衅腔调说道:
“将军,我猜想您需要这个。所以我亲自带来了。”
甲壳上残存的白色羽毛花纹在得意晃动,在刻意涂抹的污渍里格外显眼。
曾经身穿这套白甲的战士也到达过玻璃宫,并且给卡哈斯曼贵族留下伤痕。
卫兵们受到记忆驱使,自动阻拦来者。
甲虫停在原地,似乎真的受到威慑而不敢向前。
将军表达了善意:
“白甲的新主人,你想要遵循我们的规则,或是走上旧日的道路?”
卫兵退去。将军完全展翅,让那一处微不足道的暗色伤痕接受光芒淬炼。
记忆显然起到了双向作用。白甲像是受到强烈刺激的水蛭,兀自震颤摆动。甲虫整顿姿态,用蛮力主导甲壳的活动规律。
“雪姬只不过是操控丝线的骗子。我臣服于您,就像我的亲属一般。”
甲虫带领蝴蝶上前。两人都带着奇异的喀嚓声音。接触到光热,呆板悬浮在低空的蝴蝶稍有反应,将怀中头颅置于翅膀阴影之下。
那颗险些要成功逃离的头颅。
光芒仍然轻抚黑发,照亮灰色面容。一个冷淡的笑容出现在失血的唇间。
她仿佛知道自己在接受注视。神秘思绪牵引着将军靠近,也牵引着母舰上的幼虫和瓦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