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莫名其妙的赌约仿佛代表个停战的信号,将明面上的剑拔弩张变成了私底下的暗流涌动。
你觉得自己赢定了,王九这个人哪儿哪儿都没长在你的审美点上,狡诈多端就罢了,还疯疯癫癫,只一副皮囊说得过去,可偏偏又长得像陈占,就凭这点你也不会对他生出一丁点儿情谊。
这坏掉的脑子和让人心烦的脸要是遗传给孩子,你还活不活了?
光想想你就感觉身上一阵恶寒,揉搓着双臂在心中骂自己胡思乱想,好端端的净自己吓自己。
你路过正厅,墙中央本来挂着的名家山水被王九换成了日历,王九每天都拿笔在上面叉掉一个格子,然后再转头问一句“太子女,今天有没有点喜欢我。”你便给他个白眼冷声“没有”。
如今才将将被划去两个格子,你眯着眼看着挂历发出声不屑的嗤笑,抬脚欲离开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退回去。
“不对啊,我和他打赌,既然想知道结果,那这一百天里我就不能想着杀他了。”你呆呆立在墙前扒拉着手指思考“我不和他打赌,他要娶我,我和他打赌,他还要娶我,结果都不变,那我为什么要在这一百天里不杀他?”
想明白这点,你一拍手,心中怒火燃起。王九脑子坏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却被他给绕了进去,岂是一句蠢透了可以形容的“这简直是温水煮青蛙,都结婚了再知道罩门岂不是太晚了,说不准我在这一百天里试探试探也能把他的罩门给找到,他怕不是就是在提防这个!可是……”你又苦恼起来“可是他就算没有硬气功也比我厉害得多,就算我找出了罩门,若是一击不中,怎知他会不会把我绑起来完婚。”
你栽倒在身旁的沙发上,愁眉苦脸地想了许久,莫名想到从前狄秋教你下棋时说的一句话——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这话仿佛是一道金光穿破乌云,驱散你的迷茫困惑,犹如醍醐灌顶,你的思维忽然就清晰了“无论我怎样做都改变不了结果,那…我改变王九的想法不就得了?他说他喜欢我,那就让他知道喜欢我的代价,让他别喜欢了,谁又愿意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呢?”
你眼睛亮起来,不只是为自己找到重点,还因为让异性不喜欢你这事,你做起来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对你来说,这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无非是三个字——做自己!
这倒不是说你本性有多么恶毒可怖肤浅冒昧,也用不着多刻薄尖锐的讽刺话语。
你在青春期时就发现,当你不顺着那些对你别有企图男孩说话,而是真实表达自己的想法时,他们很快就会放弃。
母亲教给你最深刻的一点就是,被喜欢的人不必觉得抱歉。
动心的那个人希望得到,希望靠近,有所求自然要有付出,就像把自己的把柄亲自递到了对方手上。所以当你发现自己对信一动心时的第一反应是不安的哭泣,这并非迷茫的眼泪,它诞生于清醒,你默认了爱等于允许被对方伤害,你害怕受伤,可又无法抑制爱,于是无可奈何地落泪。
如果动心的一方凭着“喜欢”这个理由就绑架被喜欢的一方要待它包容理解,区别于其他人,那被喜欢的那个人岂不是太累了?
你对那些人无所求,你不需要无关紧要之人的喜欢,当然也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违背本性去伪装善解人意。
你不委婉,拒绝的每个字都毫不留情。你不遮掩,厌烦从来都摆在脸上。不是没有自以为是者认为这通通是你设下的关卡考验,而他们忍耐到极点,却换不了你的一句软话时,便说你践踏真心,叹息着向新一轮飞蛾形容你
“罗大小姐,容貌无可挑剔,性情也是……极为光彩照人的。”
你无动于衷,他们爱你是他们自己的事,伤心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这怪不了你,你只是没给他们机会,快刀斩了乱麻,你将拒绝说得太明确绝对,让人在苦涩之后还能咂摸出丝丝如姜汁般的辛辣,直让人舌根儿发痛。
不留余地就算践踏吗?你看着挂历上的格子叹了口气,真心觉得自己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你想,王九喜欢你可能真是被你的脸迷惑了,你都不用故意做些什么,只要按照本身的性格与他相处,他自然会清醒过来放弃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你只需要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幻想破碎恼羞成怒,从要娶你变成要杀你。
因为大老板刚死,王九要压过其他越南帮的一众元老接任龙头,整日忙到脚不沾地,所以这两天都只在早上回来过两趟。你却是清闲,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门口,没有王九在一边惹你心烦,只用安心养伤,如果这一百天都这么平静,也不是不能忍受。
可这个念头白天才在你脑海里转了一圈,晚上王九就欢欢喜喜地回来了。
他像只撒欢儿的狗子,招呼身后小弟把打包的饭菜摆上桌“终于将那些事情都处理好,能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
“怎么这么快?”你皱眉不解,按理说帮派龙头交接是大事,镇压异议,收服对手,笼络人心怎么也得要一个周的时间,何况大老板还是被王九杀死的,处理起来应该更为困难才对,可这才两天。
“要早些回来和你拍拖啊。”王九龇着牙嗤嗤笑“处理那些也不是很麻烦,哪个反对就杀掉哪个,杀干净就好了。”
你一时无言以对,倒也没为王九的做法感到惊讶,而是想这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又暗暗琢磨他这不得人心的做法会不会让越南帮其他人揭竿而起,你好在其中浑水摸个鱼。
感觉胳膊被什么东西碰了下,你回神发现王九正站在你面前,手里拎着一袋红壳螃蟹“太子女,你知不知道,你想事情是总容易出神,并且心思全写在脸上。”
你被他那一身金光闪闪的西装晃得眼睛疼,连忙收回视线,随口说“我想你和你手中的螃蟹可真像,金灿灿又横行霸道,可别那天也成了别人盘中餐。”
不对,他刚才是不是碰你了?
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不是答应我不许不经允许碰我嘛。”
“我没碰。”王九得意地露出尖尖的犬齿,将那只没有拎螃蟹的手掌一翻,“是它碰的。”
他掌心中静静躺着一只透明包装的牛奶味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