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生从桃树下冒出来的时候,岑俞就觉得不对。如果是来看人应该是直着腰仰着头看,而射箭时,岑俞见那个女孩是垂着头,头顶先冒了出来而不是眼睛。而且她的手指甲里有泥巴,手掌沾了些土灰,黑黑的。白裙子靠近膝盖的位置和裙摆都有泥巴和黑印,泥巴上还沾着桃花花瓣。
女孩口中的狗洞他隐约有些印象,那附近只有吉祥草和太阳花。女孩身上的泥印看褶皱应该是蹲下或者跪下会出现的痕迹。岑俞看到女孩震惊的眼神时,脑袋里响起消消乐里“excellent”的音效,微不可闻地提了提嘴角。
“我包上的挂件滚进来了,我钻进来是来找它的。”
“是这个吗?”
岑俞用左手从前襟拿出一个球似的布偶,使用痕迹太重已经看不清是什么了。
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委屈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因为有一个漏风的小洞而一直无法被填满,骨头变成了空管,簌簌刮着冷风。岑俞的语气算不上温柔,没什么情绪,就像是一句陈述。可这样的询问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她感受有一双手突然将心脏捧了起来,洞被手指堵住,委屈像连通器中的液体,快速上升,从眼眶里冒了出来。
挂件是女孩奶奶缝的一只布老虎,因为舍得塞棉所以圆鼓鼓的像个小球。女孩经过狗洞时,挂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断开了,女孩情急之下就钻进来寻找,看到林姿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是奶奶在保佑让她以这样机缘巧合的方式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明星。可冷箭接踵而来,比箭让她更惊恐的,是愤怒的林姿。
“我在那边草丛里捡到的,当时还以为是道具组收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既然是你的,就物归原主吧。”
岑俞把布偶塞进女孩的手心,转身时把右手虚握撑在腰间。“出去就别爬狗洞了,我带你从正门出去。太阳光已经偏了,按程导的脾气今天估计又要拍大夜了,晚上你可别再偷偷溜进来了,回家把泥巴洗掉乖乖睡觉吧,小妹妹。”
“嗯,谢谢您。”
女孩的声音很小,垂着头跟在岑俞身后亦步亦趋。女孩的背影被封锁线越切越小,岑俞面上的云淡风轻瞬间破开,岑俞的五官痛得扭打在一起,龇牙咧嘴地甩了甩右手。
“痛死了,找老胡喷点云南白药吧。”
那条血肉模糊的血线后来变成疤,疤掉了有变成一条痕,把岑俞的事业、生命、爱情都连在了一起。
程鹿在房车里把头发揉成了鸡窝,从车载的零食箱里摸出一包酸糖挤了两颗含进嘴里。酸汽在嘴里爆开,程鹿打了寒颤把糖壳咬破,溃疡的舌尖被酸汁裹住,痛得她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她的面腮出了一层薄汗。酸味过去,口中分泌的唾液微微泛甜。
现在不是可惜景别的时候,醉江南是保密拍摄,一直没有做什么宣传。几个主演大部分都是新人,只有林姿流量最大。而今天闯进片场的恰好是林姿的粉丝,一旦那个女孩曝光拍摄消息,或是在网上发布自己险些中箭的负面消息,舆论对于后期的拍摄和播出都将十分不利。
程鹿连叹了三口气,房车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是林姿、林姿经济人罗白安和瞿同。
“程导,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程鹿的车门开了又关,天黑之后,林姿一行人才从车上下来。
程鹿看着桌上的录影带和方案书,史无前例找片场的工作人员借了一根烟,红星明灭,一步一步向她的手指吞来。
“…其实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能选的方法有很多。当时片场的录像带我已经拷贝下来并且上传到云端了。从现场情况来看,木弓及时偏转并没有造成最不可挽回的后果。而且,整个取景点都拉了封锁,最坏的舆论情况,主要责任也不在我们。而且,如果对方在这个时候曝光的话,我们也可以就势宣传剧组,或者把岑俞推出去保林姿……”
“…如果对面不做任何动作,但是这个事情景区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不如我们直接挑明,我可以和林姿后援会对接,先做严正声明,后续弄一次粉丝探班。也可以顺势也醉江南做一波预热……”
“…也可以用岑俞做文章,对对方进行法律追责,公告和声明我们公司的法务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发出,剧组的通知瞿导已经写好了,只要您觉得没问题就可以下发公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