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的胸腔溢出一声笑。
“小孩子知道这么多干什么?嫌死得不够快吗?”
边说着,他从衣袖里掏出一颗红色的丸子。
“吃了它。”
谷淮安拢住他伸出的手。
“这不是你的计划吗。怎么......到临门一脚就想卸磨杀驴?”
见杨伯没反应。
他脸色依旧平静。
“你答应帮我外婆,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吗?”
“你的目标一直是供台上的东西吧。你不能确定是不是你一直在找的,所以你需要我。先前的幻象,你的宠物,或者......我们第一次见面,都是你设计好的。”
“你知道你的血可以救我,但你依旧推我进险境。就是为了短时间让我习惯这双眼睛吧?”
“杨悯禾,小禾。那里锁着的是你弟弟?你要救他。”
杨伯扣住他的手,两人皮肤贴近的地方开始出现红色的绒毛。
“我......”
谷淮安丝毫不惧,开口打断。
“你的算计我都可以一笔勾销,你想救人我也可以帮你。但你得和我说实话,你的计划是什么?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说完,他无视攀爬到他脖子上的红线,笑出了声。
“你相信,让我活着绝对比一个傀儡有用。”
杨伯也笑了,红线慢吞吞地爬进他的手腕。
“真是聪明。”
他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小心被你的小聪明害死。”
谷淮安脸上笑容不减。
撬开杨伯的手,握住红色的药。
“我只相信永恒的利益。有利可图,我就能继续活着。”
杨伯冷哼了一声。
“药等会再吃。”
“免得你活没干,理智就先失控了。”
他没等谷淮安开口,一只手隔着帷幕捂住他的嘴巴。
“别说话。听着就行。”
“你看到的是九阳雷锁驱邪阵。九道雷符依次引雷直下,据说第九重,有斩神之力。现在这个虽是残版,但也不可小觑。而我想要做的,是从阵里把他偷出来。”
“第九重。”
谷淮安默念几遍,开口道:“我们是最后一环?”
“是的。因为大阵最后一环需要这个地界的血亲,这是万人窟的旧址,而我......”
“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谷淮安倒吸一口凉气。
但很快,他皱起眉头。
“你都计划好了,需要我做什么?”
杨伯的视线从远方回到他身上,声音中夹杂着无可奈何。
“我需要你定位。只有你的眼睛能在阵法里看清他的位置。”
“你的眼睛。”
“呵......”
“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有这个眼睛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能帮我的人。”
“我之前和你说过,你的眼睛是一块神骨。”
“神骨啊......”
他的嘴角溢出一声苦笑。
“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神骨降世,人世间就多了一个成神的名额。可旧有的‘神’又怎么会允许新生的神?堕落的邪物又怎么不觊觎?”
“剔骨,烹煮,分食。延年益寿?功名厚禄?”
“呵......”
“人性在巨大利益面前就是螳臂当车。”
“所以玄门出手了。”
“既然无法根除,那就全部消灭。无论好坏,身怀神骨者,斩!”
“几百年都是好好的。可是.......”
杨伯声音变得非常轻,青筋和血丝在这张脸来回跳跃,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已经完全笼罩在一片血色中。
一边说,他身上的血腥味就更重一层。
可他还是坚持着,把一切都说完了。
“你很聪明,后面的事,你应该能猜到了。”
“怜生他,确实是有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
“这双眼睛,意味着你们都能看透这个世间所有虚妄。”
说着,他笑了。
“你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还没有人能从我布置的幻觉里出来。”
谷淮安没有回话,只是低垂着眉,繁琐的情绪在其间翻涌,最后全部变成焦急和惶恐。
忽地,
他像是想通了某种关节,抬起头。
“不对,我看到了祭祀过程,广场上的盒子。庙宇祠堂。你弟弟......你弟弟怎么可能还活着?”
杨伯神情淡淡的。
“当然不,里面只是他残留着的一块骨头。”
“二十年前,那场疯狂的仪式成功了。他们用血缘作为纽带,用他的躯干作为筹码,硬生生地扣住了神明。”
一抹悲怆的笑占据他狰狞的面容。
“他们成功了。邪物占据他的神格,亲人获得长生。可他呢,却成为被世间不容,被天道排斥,被正道驱逐的堕神。”
“就连今天这道大阵,也是为了清洗他最后一点灵魂。”
“今日若成,就再也没有屠怜生了。”
谷淮安听完,眉头依旧紧锁着。
他总感觉缺少了一块。
脑海中也开始不断闪现细小的细节。
突然,他意识到不对。
“那你做了什么?你血洗了万人窟?砸坏了他的庙宇?目的呢?”
杨伯脸上的悲怆猛然消失,面上回归沉静,狭长的眼睛泛着冰冷的寒意。
“真不好骗。”
“没错,这些都是我干的。我要让他回来。”
“况且,剔除他们不该拥有的东西,有罪吗?”
“八百多人的命?”
谷淮安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背上突然涌现出彻骨的寒意。
向后退却踉跄着要摔倒。
杨伯却冷笑一声。
“害怕了?呵,你身体里那位可不见得比我多慈悲。”
谷淮安刚要反驳,就看到远处逐渐靠近的白袍。
他的神色一顿,浓郁的情绪在脑海里打架。
终于,
他闭上眼,一把抓住杨伯的袖子。
“消停点有人来了。”
杨伯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右手搓了搓下巴的胡茬。
“真是倭瓜里长出个西瓜,鸽子里混进只乌鸦。神子里竟出了你这么个认利不认理的。”
谷淮安踮起脚捂住他的嘴巴。
“少说点吧,你把东西拿到手,我们就拆伙。”
杨伯却突然龇起大牙,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喜欢。”
“小子,要是这次能成功。我就告诉你,你和你家那位都能活下来的法子。”
谷淮安敷衍几句,视线却始终凝视着高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似乎看到黑色的布掀开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