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至。
刹那间,黑暗倾泻而下,八道通天紫柱聚于天顶。
云层辐合上升,万千紫电在其中游走。
黑紫色的云层越压越低,柱子顶端无风自燃,青色的电弧明灭不定
突然。
空气变得粘稠和焦灼。
一声巨响,
周围的树被拦腰折断,树干顺着瓦片一道被卷入漩涡。
几乎是片刻,广场只剩下中央的台子和他们两人。
忽然。
广场的对面亮起一道金色的屏障,约莫十个戴着斗笠的人踏风而来。
谷淮安定睛一看,
为首的正是左使和严大人两人。
杨伯显然发现了他们,转身扣住谷淮安的肩膀。
“吃。”
谷淮安不疑有他,一口吞掉了丸子。
几乎是瞬间,丹田炽热,一股温热的气体顺着筋脉在身体游走。
他的五感变得清明,一直压在心口的那股浊气也顺着消失。
那几人恍若闲庭信步一般,不一会就接近二人。
杨伯声音把头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等下会依次解开两道封锁,当你确定都解开后,就拍打衣服。其余的就交给我。”
谷淮安点点头。
瞬时,几人来到两人的面前。
左使轻抬食指,金色的屏障收拢了起来,一柄长刀递到他的面前。
他的眉眼还是笑着。
“时间到了。你要的法器,我可给你送来了。”
杨伯扣住他握刀的手,
短暂的白再一次照亮这片天空,
也照亮杨伯充满恨意的眼睛。
“他是为你们而死,你们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左使反唇相讥:“八百七十六人,就没有一人是无辜的吗?”
杨伯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他,血色和滔天恨意浓缩在这双眼睛里。
他呲着牙,血水顺着破损的嘴唇落到身上。
他就像一头痛失伴侣的孤狼。
左使冷冷地说:“你已经错了几回了。不要白白丢掉他给你的性命。”
杨伯扭头避开他的视线,眼睫震颤,唇上下翕合。
过了许久,他闷声闷气地说:“我要的东西呢?”
左使叹了口气,从身侧递上一把黑色长刀。
“一定要用它解封嘛?”
杨伯没回答,只一寸寸摩挲着刀身,细腻的金色纹路在他手掌下一寸寸点亮,一道赤色的符箓腾空跃起。
“这是他送我的。也合该我用他来送他。”
突然,他单手掂了掂手里的刀,抬头对左使说:“给他也配一副。”
“他?”
左使的目光越过杨伯逐渐汇聚在谷淮安的身上。
突然。
他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一双狐狸眼瞪到最大。
“左使?”
身边人喊他。
他推开递到身侧的刀,俯身解下腰间佩剑。
少时,
一把通体碧绿的短剑递到他面前。
谷淮安刚要去接,下一刻,三根手指搭在他右手的脉上。
“果然没看错,卯木三合,根骨俱佳。你要不要考虑改换门庭呀?”
左使笑得更加真切。
“跟着这个固执的家伙受了不少苦吧。看着就是个老成的孩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估计也没遇上什么修行的同龄人。我师弟新收了个徒弟叫许上九,和你一样大。性子活泼好动,你们一定聊得来。”
许上九?
谷淮安本低垂着眼,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由自主抬起头。
左使见状扬起下巴。
“别的不说,在我们师门吃的喝的玩的任君挑选,也没什么门规戒律。一切随心,绝对......”
一把大黑刀挡在两人面前。
杨伯黑着脸。
“还有完没完?”
左使皱了皱鼻子,故作凶悍地伸出双手嗷了一嗓子。
转头又对谷淮安笑起来。
“别管他,等这次结束,我们私下联系。”
说着耸了耸鼻子,食指戳了戳杨伯的方向,用气声说:“小气鬼。”
谷淮安没忍住笑出了声。
杨伯的脸更黑了。
上方,雷鸣声咆哮和罡风混作一团,所有人的佩剑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飞跃。
就在此时。
左使向上抬手,一个小球飞向中心的空洞。
随着一束金色的光芒,云层中开始出现密密麻麻金色的符文。
紧接着,符文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
少时,一张金色的大网将整个广场完全笼罩。
左使向右睨了杨伯一眼。
杨伯立刻横握长刀,另一只手抵在刀前。
随着一声爆炸,白光闪过,刀鸣,鲜血顺着手腕完全注入容器中。
在另一侧,随着左使手指翻飞,一条条符文从天上引入地面。
很快,几条锁链逐渐在空中显行。
雷鸣化作鼓点。
身后众人掐诀念咒。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队伍后面传来。
“时间要到了。”
左使立刻向后翻转手腕,金网化作宝莲立刻飞入他怀里。
一道雷劈了下来,焦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从广场中央蔓延。
一圈圈黑水在雷鸣声中浮现。
黑色的布被风卷起。
一个瘦削的身影湮没在尘土里。
八重光收拢,囚笼出现在上空。
左使向后撇了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忘记解咒了。”
杨伯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广场中央。
左使叹了口气,怕了拍杨伯的肩膀,转身向后走。
他没发现,形如枯木的杨伯在此时给了谷淮安一个眼神。
谷淮安点点头。
视线在他视野里开始扭曲,迷雾一层层拨开,他完整地看见了阵法中心的人。
那个人很瘦,道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也只剩下一层骨头。
镣铐扣住他的四肢,袖子上还有褐红色的血痕。
他确实和他一样。
没有眼睛。
应该是眼睛的地方,是一层灰色的眼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