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莫问秋的盘算。”
她,“见我重伤不醒,她立刻自断焰云天一臂,急回五灵山,趁我昏迷,联手拂柳舟。”
言燕:“可拂柳舟怎可能听她的?就算柳首座同意了,剩下两门又怎么会放任不管?”
“剩下两门?”
她笑了笑,“剩下两门知道么?”
“柳首座他——”
言燕憋了一嘴,没憋住,到底顾不上敬重长辈,“他真是老糊涂了!这怎么瞒得住?况且同莫首座联手,这不是与虎谋皮么!”
“是,只是他觉得,这是一条‘更好的路’。”
她仿佛想起了多少年前,那些得不到救治的沧澜院弟子——他们曾伏在她面前,哭喊着,连带着泪水一并流淌进沧澜院外的滔滔海水。那海水里沉着她师父的棺木,而更久以前,她与晏清溪找不到一副棺木来埋葬他们因大旱而逝去的父母——
人世间的海水何曾停歇?
它们只是自顾自地,千秋万载地呼号着,并去往下一个千秋万载。
“更好的路?”言燕不明白,“他这样能得什么好处?”
她:“你还记得那份名单么,那份记录了莫问秋眼线的,你只给了拂柳舟的名单?”
言燕颔首:“是,可是那份名单,不是能让拂柳舟意识到莫首座插足之深,希望让四门共同对付——”
言燕一怔,迟疑道:“柳首座他,他不想毁了这张蛛网——”
她:“他想吞下这张蛛网。”
“焰云天损失惨重,他自觉莫问秋再难翻身。至于沧澜院,我若重伤死了,对他而言,你是更好的沧澜院首座——恰如许多年前,我师父去世时那样。”
“这就是莫问秋的计策,她赌柳首座不在乎她到底做了什么,只在乎他拂柳舟能不能有好处。这就是好处——焰云天失势,沧澜院易主,他能控制莫问秋所有安插在鸣锋阁、乾坤地的眼线。”
“而她赌赢了。”
言燕急道:“可是她杀得那么多弟子,拂柳舟就不在乎了么?”
“正因为焰云天死了这么多弟子,拂柳舟才更愿意同莫问秋联手——因为莫问秋现下更弱小,更不会威胁拂柳舟。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将这群弟子的死记在我头上了。下一步,就该来说服你了。”
“你若不愿意,自然还有言慎行,言寒,晏清溪,晏城霜——还有那些长老。都不愿意也没关系,沧澜院总有一两个人心动,总会乱起来的。只要乱起来,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真相不重要,唯有利益永恒。好聪明,好算盘——”
她看了一眼阿鸢,愈发感到快意,“只是可惜,本座还好好地活着。”
你们千机算尽又如何?
天不收我。
莫问秋几乎算到了一切,可就是屡屡算错她的死期。
自万泽崖一别,多少年过去了,她依然活着。
尽管火毒缠身,千疮百孔,尽管午夜梦回,怕过恨过。
可她就是没有拿阿鸢的妖丹,就是这么带着火毒,这么思虑重重地,狼狈地活了下来。
人间不肯成全她,她就自己成全自己。
“阿鸢。”她垂下眼,“你去外头,替我传一传消息——就说拂柳舟似乎囚禁了两三个厉害角色,不给人见。”
“能传几个是几个,挑着小弟子传——首要保住你自己,别被任何人发现。”
阿鸢忍不住道:“那你的伤——”
她:“没事的,先出了这里再说。我答应你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做到?”
我答应你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会永远陪着我。
阿鸢沉默片刻,继而点头,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阿鸢一走,她便撑着身子,扶倒在小几上。
言燕连忙去帮她,她却摆手道:“无碍,缓一缓便是了。”
“五灵山并非铁桶一块,我与莫问秋多日不现身,焰云天又少了这么多弟子,柳首座也瞒不住多久。何况他现在焦头烂额,一来要清理拂柳舟内部,二来要撬开莫问秋的嘴——我们只用引得旁人怀疑他,他自会着急,与莫问秋争执起来。”
言燕皱眉:“可万一,柳首座真得吞下这张蛛网了呢?那我们不是送上门去,帮他处理掉莫首座么——”
“他若吞得下,这蛛网就该是他织出来的了。”
她轻声笑了,“莫问秋藏得太深了,若非——”
若非她们年少相识,互相牵制了大半辈子,她又如何知道焰云天的首座是这样的人物:“至于柳首座,他想得太轻巧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自以为稳坐高台,可这棋盘上,早已全是黄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