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王的行为显然是在赤裸裸地找茬。
远坂时子深知,面对吉尔伽美什的找茬,一味地妥协或者强硬地反驳都是无用的。高傲的王者讨厌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也厌恶软弱摇摆的俗子。面对这种场合,拖延本身没有用,但或许可以帮助她想明白能够打动英雄王的那一点……
在她思考的过程中,远坂时臣率先开口了。他站起身来向英雄王鞠躬道歉,向王的任性妥协,说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误食了您的蛋糕。请允许我明天再为您买一块……”
时臣一开口,远坂时子就知道他这句话说错了。不,也许不能说是时臣说错了话,而是他说的不够好而已。倘若英雄王真的是因为他拿错了蛋糕而生气,那这样的道歉王应该会接受。但英雄王为难人并不是因为这块蛋糕而已……
然而,这次英雄王的反应却不在时子的意料之中。
红色的眼睛扫过餐桌上的所有人,英雄王抱着手冷哼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本王也不能怪罪这样一位忠诚的臣子。”他没有多看远坂时子一眼,便化为金色的碎屑消失了,仿佛是真的因为她的无礼而生气了一般。
这样的高举轻放行为非但让远坂时子感到惊讶,就连道歉的时臣和在一旁看着的言峰绮礼也感到了吃惊。三个人盯着英雄王消失的座位,俱是沉默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远坂时臣这个主人在此打破了平静。他叹了口气,像对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说些什么,却又碍于弟子和消失的从者可能在场,因此只能说一些不疼不痒的话:“王……走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他走了后,餐桌上再次剩下远坂时子和言峰绮礼二人。
按理来说,时子和言峰绮礼也应该紧随其后地离开才是。然而言峰绮礼起身站直,却发现面前的女人反而拉开椅子,坐在了刚刚英雄王坐过的凳子上。她看着面前未被动过一口的蛋糕,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即便只是坐在餐桌前沉思,她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姿态优雅得仿佛西方古典时期油画上的贵族一样,完美的让言峰绮礼有一种想要扭断和打破的欲望。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找了个话题:“时子小姐,需要帮你把这块蛋糕再放回冰箱里吗?”
绮礼并不关心这块蛋糕,只关心远坂时子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换一种说法,那个他无法问出口的问题——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组织语言——这个女人是否已经知道了答案。从这个意义上,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远坂时子抬起眼看向言峰绮礼,摇头道:“一会儿我放进去吧。”想了想,又道:“没事,我想坐在这里思考一些事情。嗯——你能帮我拿一下纸和笔吗?”
隐约之中,她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或许是有关于英雄王,或许是有关于远坂家和另一个自己,也可能是有关于雁夜的。虽然来自21世纪且擅长使用各类电子产品,但面对这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念头,还有关于魔法的想法,她还是更喜欢在纸上打稿。
言峰绮礼替时子拿来了笔和纸,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远坂时子脸上露出迷惑和不解的神情时,绮礼恰到好处开口道:“时子小姐,关于上次和你的谈话……准确的说是和你的第一次谈话,我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想到那次谈话,远坂时子多少有点后悔。让言峰绮礼这张冰块脸露出其他的表情虽然很有成就感,但引起对方的注意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就像现在,对方就完全读不懂她脸上的拒绝,锲而不舍地继续说道:“你说在你世界的我背叛了你,请问是怎样的背叛呢?我现在想象不出我有任何背叛老师的理由。如果时子小姐愿意告诉我,我和时臣老师之间就能避免这样的误会,至少在这里,我不必成为背信弃义之人……”
装的真像啊……
远坂时子不禁在心里感慨道。她猜测后面那些有关时臣的理由都是假的,言峰绮礼真正想知道的是自己内心究竟有什么愿望,为何会参加圣杯战争。因为另一个世界的绮礼已经亲口问了她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另一个世界的言峰绮礼看着自己手背上出现的红印,喃喃问道:“老师,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被圣杯选上呢?”
面对这个问题,远坂时子想了想,皱起眉头道:“你不会想要毁灭世界吧?”
她的双手微微用力地压在弟子的肩膀上,强势而不明显地控制住绮礼接下来可能的动作,同时快速地思考对方毁灭世界的可能性。
既然自己弟子的快乐扭曲地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那绮礼的愿望就是让世界人民都陷于痛苦之中?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放出去的师徒决裂的假消息说不准要变成真的——就算她赢不了圣杯战争回不了家,也不能让绮礼把地球给毁灭了。
言峰绮礼果断地否认:“绝对不是这个愿望。”
他虽然不了解自己真实的愿望,但他了解自己老师的秉性。如果他真是抱有这样的愿望,那远坂时子绝对能今天就让他走不出这里。然而他回答的自信却并不是为了掩藏自己邪恶的愿望,从而逃过老师的监督,苟且偷生直到赢得这场战争。
言峰绮礼用右手覆上时子的手背,如此下了结论:“虽然我不清楚我的愿望是什么,但绝对不会是老师所说的这件事情。”
两个令咒交叠在一起时好像会发生某种共鸣。老师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并没有减轻,然而他却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手背也开始湿润起来。
以毁灭世界为参战的理由这也太乱来了。
言峰绮礼心想,以毁灭老师为理由多少还说得过去一点。
他再次恳求老师:“老师,我的愿望真的不是毁灭世界。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直接在圣杯战争之前把我的令咒转移给你,或者你把我关在你画的法阵之中、刺穿我的双手……怎样都可以……”
远坂时子感受到手下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几乎不用确认,她就知道自己弟子说的是实情了。她松开了手,警告道:“别让我发现你钻逻辑漏洞。毁灭冬木市或者其他城市也不行,所有危害到世界和平的都不行。”
那只手从自己掌下抽走,言峰绮礼感到一丝不满。他的手掌往上举了一些,确认时子留在自己肩膀上的温度:“真的不需要我做什么来证明吗?”
远坂时子皱起眉头,嫌弃道:“你是变态,我可不是。你刚刚明显就兴奋起来了——”她敢打包票,自己这个弟子刚刚在报出那一堆刑罚的时候绝对不是在想什么正常人会想的事情!
看到老师变了脸色,言峰绮礼“哈哈”大笑。从远坂时子发现到试图治疗他异于常人的喜好到今天,变态这个词几乎成了这个贵族家大小姐唯一能用来骂他的词汇。压抑了近乎二十多年,最终被确认为异常时,他感到的不是痛苦,反而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仿佛模糊的镜子终于被人擦干净了一样。
他忍不住继续挑衅老师:“老师需要确认我兴奋到什么程度了吗?”
远坂时子立刻转身背对着他——她可不想看到什么让自己为难的事情。单纯地惩罚这种越轨举动只会让言峰绮礼越来越喜欢挑衅自己,因此她选择了更有力地反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