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坂时子没法和间桐雁夜待太久,因为蛋糕店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而且面对她的疑问,间桐雁夜也没有给出回答,只是沉默不语,就好像默认她知道什么似的。
不管是她世界里的雁夜还是这个世界,都是一副没长嘴的样子,让人平白看了生气。不过,就像她无数次原谅这个小弟弟一样,这次也是如此。
离别前,时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尔后在上面写下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电话号码。她强硬地把这张纸塞到呆呆傻傻的雁夜手里,嘱咐道:“虽然你一直不肯说……但纸张上是我的电话。如果你遇到任何让你感到困难的事情,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我。”
间桐雁夜活了三十年,上一次被女人给电话号码还是他大学毕业在欧洲拍风景照的时候。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眼前这名和时臣……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时子,只好喏喏地收下了,听那女人以自己姐姐的姿态继续叮嘱道:“间桐脏砚不是什么好人。他说什么话你可不要傻傻的都相信,尤其是有关于魔术的,你不知道的事情一定要来问我。”
时子怀疑上辈子间桐脏砚说了什么谎话,才把远在海外的雁夜骗回来参加圣杯战争。但她都打到间桐宅邸里,几乎快把那老妖怪给打残了,对方也依旧是默然不语,脸上带着嘲讽的、黏湿的笑意。
“真是毫无礼貌的小鬼。之前你帮助那家伙逃脱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那张怪物一样的脸朝她狞笑,“想知道那小子放弃了什么吗?”
在被火焰烧的灰飞烟灭之前,间桐脏砚开口道:“你以为你能杀的了我吗……还有那小子……你救不了他的。”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间桐宅邸,和四周刻印虫被燃烧所发出的尖锐嚎叫融为一体。
“救不了他——”
“救不了——”
“救——”
远坂时子看着飘落到地上的灰烬,沉默了片刻。她又不是卫宫切嗣那个神经病,当然不觉得自己能够拯救别人。但如果对象是间桐雁夜,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要说毫无感情,放任对方去死,那对她而言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间桐脏砚死前的话时子也很在意。“你以为你能杀的了我吗”……能说出这种话,说明这老头背后一定留了后招,她可不能毫无防备。可惜最后没能见到那个老头来找自己复仇,她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还有什么后路,能在烈火把身体都烧成灰烬之后再度转生。
真是现实意义上的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了。
离别之际间桐雁夜那纠结又犹豫的神情一直在远坂时子的脑海里回放着。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会掩盖自己心事的人,又因为回家晚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脸上的魂不守舍。
晚饭后,远坂时臣一边品尝着她带回来的抹茶蛋糕,一边问道:“是主街那一家店吗?我记得以前我和葵……咳咳,经常去吃。”
那家蛋糕店是他高中时和葵主要的约会场所。但后来结婚之后,他醉心于魔术,反而很少葵一起去了。
时臣虽然有时候有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迟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身为丈夫、身为父亲的职责。如果他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魔术师,也就不会因为把小樱送去间桐家而时刻感到愧疚了。
远坂时子毫不意外他会知道这家蛋糕店。她点头道:“是那家。当时老板娘对我们很好,可惜后来我出国求学,回来时候老板娘就去世了。”
远坂时臣不像时子一样选择了去时钟塔长期进修。他虽然也去过时钟塔,但通常只是为了询问和交流关键的魔术问题,以及处理在时钟塔的魔术专利[1]。他感叹道:“那我倒是有亲自参加她的葬礼。那天来的人很多,有很多人真诚地悼念铃木夫人。据说是铃木夫人的女儿接管了那家蛋糕店。”
“嗯。”远坂时子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红茶,点头道,“她做的蛋糕和她母亲做的味道的一模一样。”
时臣道:“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如果说一个远坂时臣让言峰绮礼感到无聊的话,那两个时臣和时子凑在一起说话就让绮礼感到了双倍的无聊。他这几天逐渐察觉到了一个事实:如果时子一个人出现,不论是和英雄王在一起,还是和自己交谈,都让他兴致盎然。但如果谈话对象是远坂时臣,那不管是他还是英雄王,都会觉得这场谈话无聊得要命。
就像现在,他就对这家蛋糕店和老板娘的故事毫无兴——
“言峰先生?洗好碗的话,不妨也来尝一下这个蛋糕吧。”
言峰绮礼的思绪被餐厅里说话的人声给打断。他转过身,只见几步远的地方,远坂时子托着腮,笑意吟吟地看着他:“虽然你什么口味都不喜欢,但要是不给你带的话,又太失礼数了。”
远坂时臣扶额苦笑道:“时子——”
作为师父,他为另一个自己的这份直白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因为要是换做是他的话,非但不会去蛋糕店,就算去了蛋糕店也是不会记得给自己的弟子带上蛋糕。绮礼在这点上也确实就如他的父亲言峰璃正一样板正,从不会有多余的要求,就算他偶尔想要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对方也通常会拒绝。
言峰绮礼对时子小挑衅并不放在眼里。他向往常一样把围裙脱下,挂在挂钩上,转而对远坂时臣说道:“时臣师,圣杯战争即将开始,我是否要在这几天搬出远坂宅?”
远坂时臣犯了难。一方面,这确实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他们此前故意放出了师徒决裂的消息,言峰绮礼应该少来远坂宅才是。但时子给他带来的消息却又让他重新思考到底有没有必要让弟子搬出远坂宅。
正当时臣沉默的时候,时子替他答应道:“好啊。”
言峰绮礼搬出远坂宅邸,她就不用回家都要小心翼翼了。
对于这个世界的言峰绮礼,远坂时子实在是没有任何把握。而且她此前试探过时臣,发现这个世界的自己竟然对弟子的本性一无所知。
没有这层关系,自己这个异于常人的弟子恐怕要比英雄王还要难以预料。
言峰绮礼对远坂时子果断的回答感到不满。但远坂时臣显然已经受到了时子回答的影响。他犹豫了一会儿,也点头道:“照原计划行动吧,等后天你就搬出去。”
甜腻的味道伴随着奇怪的气味在绮礼的舌尖回荡。根据时子所说,这是一种叫做“榴莲”的热带水果。绮礼从来没吃过这种水果,也不认为自己会喜欢这个口味。但可以选择这种又香甜又有恶心气味的口味,那个女人果然是在为难自己吧?
远坂时子看着绮礼面无表情地吃下她买的榴莲蛋糕,放下茶叉对时臣道:“好的,老师。”那人顿了顿,尔后将目光看向自己,脸上咧开一个笑容:“谢谢时子小姐,我很喜欢榴莲蛋糕。”
她看着那个似乎是表达友善的笑容,心里一个咯噔。按照她对自己弟子的了解,这几天,不,这一个月,她都最好离这家伙远一点……
茶歇时间过后,远坂时子终于谈到了正题。
“我今天遇到了间桐雁夜。”她开门见山道,“他也获得了令咒。”
远坂时臣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在他的回忆里,那个总是爱跟在葵身后的男孩面容已经模糊,他忍不住眯起那双聪慧的双眼,感慨道:“我和他还算是一起长大的,我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魔术……一度放弃魔术,却还对圣杯恋恋不舍,间桐家真是——”
他这么说话,远坂时子就知道今天间桐雁夜为什么听到时臣的名字会是那样的反应了。她难得失礼,打断了另一个自己对好友的无端批评:“我了解他。我在想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要参加这场圣杯战争的。”她顿了顿,看向时臣:“对于雁夜参加这场战争的原因,你有什么头绪吗?”
被那双和自己一样的蓝色眼睛注视着,远坂时臣忽然愣住了。隐约之中,他感觉自己似乎可能知道些什么,但仔细一想,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在被选择参加圣杯战争的御主中,言峰绮礼本来没有对这个叫做间桐雁夜的人报以什么特殊的关注。但既然远坂时子提起,他便在心里暗自决定要重点关注此人。
在时臣沉默之后,绮礼替自己的师父补充道:“间桐雁夜大约在一年前回到了冬木市,原因不明。但在进入间桐宅邸训练后,他最终获得了参加圣杯战争的资格。时子小姐对于这个人有什么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