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节课一来,中午很快就到了,上午最后一课下课铃一打,老师手一挥,众饥肠辘辘的同学就像被释放的野兽一个个往教室门外冲,走前门的,走后门的,蹦跳的,狂奔的,学猴叫的,勾肩搭背的......
林夕繁有阿婆供饭,没必要挤进这人流,他安安静静算完一道数学题才离开教室。
楼梯还堵着很多人,他走在最后面,丝毫不急,悠悠哉哉。
也许是有什么感应吧,他突然想起来个人,站在高处看楼梯上一个个脑袋,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发顶。
没办法,那个人太显眼了。
学校为了表彰同学,在底楼楼道里张贴了校榜,红红一片,上面有好几个分栏,大概是文科理科分别的总分前五十和各科的前五十。
好几栏林夕繁都名列前茅,随便扫两眼就能看到。
然后,林夕繁就看到本来心不在焉走路的俞归絮突然停住了脚步,盯着校榜看了好久,看样子是把他每个名字找了个全。
林夕繁慢吞吞走在离他三四米的地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第一次有想把校榜一把火烧了的冲动。
人群基本散了个精光,俞归絮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到了站在楼梯拐角的林夕繁。
他的笑在林夕繁面前似乎根本不值钱,俞归絮朝他挥挥手说:“中午好。”
林夕繁闭着眼睛就跑了。
落荒而逃。
知杳中学的春天泛着泥土的清香,阳光遍地,主道路两边种了很高很高的银杏树——是知杏的特色树木,春夏给校园笼了层绿茵,但执勤人员每次扫叶子都会很幸苦,尤其是秋天。
林夕繁跑着去了阿婆店里,阿婆早就准备好了菜等着他来。
“小繁——来啦?”
“阿婆,今天吃什么啊?”林夕繁掀开里屋的帘子。
“今天吃汤圆。”阿婆给他盛一碗,送到饭桌上,开饭。
阿婆和往常一样给他夹着菜,突然冒出一句:“小絮回来了。”
“回来呗。”林夕繁表面不以为意,手上开始戳碗里的马铃薯。
“看你上午给阿婆发消息,是还生气着,不想见小絮呢?”阿婆一眼看穿,一语道破。
“没有生气,阿婆。”林夕繁否认,仅管话语苍白。
“没有生气那年还好几个月没来找阿婆玩?”
“太忙了。”
“你妈妈可是说你一直在家刷数学题呢。”阿婆拆穿他,“小繁,数学题和阿婆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呀?”
“当然救阿婆。”林夕繁把戳烂的马铃薯塞嘴里。
那一年俞归絮离开的时候,林夕繁打了好多电话,发了好多消息,但都石沉大海。他确实生气好久——其实也不算是生气,他只是难过,不来阿婆这玩也只是因为怕听见某个名字更加难过罢了。
那一年,他常常躲着一些人,不去想一些事,不去某些地方,变着法子去遗忘,好像他的生活里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个人。
一个让他这么难过委屈的人,他对自己说,永远不要再理他。
可是这人又突然出现了。
这两年他所努力的“遗忘”,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就土崩瓦解。
阿婆满意地给他夹菜,外面恰巧来了学生买东西在喊她,她便放下筷子出去招待。
小卖部店面不算大,但五脏俱全,有卖零食饮料的,有卖水笔橡皮的,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也有。
林夕繁吃完饭,去饮料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和矿泉水,刚准备扫码就看到了旁边架子上的东西。
那个架子上摆的全是巧克力,有方的、有球型的,有玫瑰味的,有草莓味的,只有最上面那一种是酒心的,也最贵。
林夕繁吃过,酒精含量不高,入口微甜,入喉发苦。
他发了会呆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伸手又拿了一盒酒心巧克力,手机屏幕一滑,用支付宝扫了码,付了钱。
早先的时候,他拿店里的东西想付钱,阿婆都拦着,感谢后来俞家人给她弄了智能机,办了银行卡,他只要掏手机一扫,阿婆拦都拦不住。
“阿婆,我走了!”林夕繁朝里屋喊了一声。
此刻阿婆的手机响了一声,放在桌上黑屏的手机亮了起来,显示进来了条消息。
【小絮】:小繁走了吗?
*
校外的街道很繁华,校对面有各式各样的店铺,饭店、文具店、书店,车辆来回还算热闹。
知杳的学生走读的也不少,饭点和放学的点都会开校门,学生可以去饭堂吃饭,也可以去外面,只要保证在关校门前回来就行。
有些人比较夸张,外面一条街的饭店的电话、菜单都有,跟集邮一样。
而且消息灵通,哪边开了新店,今天就往那边跑。
阿婆的小卖部就在校门口,校内校外都有个门,常供校内体育课或活动课买水用,小卖部校外门旁边有时还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子,有时候是糖葫芦,有时候是关东煮,有时候是煎蛋饼......各种学生爱吃的垃圾食品。
林夕繁没拿塑料袋,左手拿着矿泉水,右手拿着给陈多炽的可乐,左手臂弯里还抱着一盒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