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克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在月光的照耀下,他面部的阴影曲折离奇。
三人就这样站着。赫米埃觉得很奇怪:客人们不应该在半夜随意地乱逛,而主人也不应该以这样猎奇的方式出现在花园里。
并且他们互相居然都没有质问对方。
“我无法起身,”过了很久,曼克开了口,“非常抱歉,亲爱的客人们。”
“您这是在做什么?”瓦伦适当地表现出一个贵族小姐应有的惊恐——尽管他的眼神显示出他非常冷静,“这是……明天将要表演的马戏团艺术吗?”
赫米埃端详着曼克的这幅尊容: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并且他的神态风度与初见时那个客气而圆滑的男人大相径庭,除开外貌,他们简直就是两个人。
曼克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月亮快要下去了,回去吧。别担心,等到第一缕阳光刺透玻璃窗,我会忘记这个夜晚的一切。”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遥远的天穹,一片深蓝的幕布,没有太阳的征兆。可月亮的确是暗下去了。
赫米埃皱紧了眉头。他看着轻轻点头的瓦伦,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他问:“你被关在这里,而这是一个幻境,或者一个魔力构筑的密室。由于我曾经拿起过阿尔瓦弗勒之剑,使用过他的魔力,而你又是他造物的后代。魔力同源,于是我和我的未婚妻意外撞入了这里。对吗?”
事实上,这状况与瓦利菲斯的关系大约更大些——赫米埃这么认为。但他不可能这么说,于是只好往自己身上瞎扯。
……他居然学会了瞎扯。并且还认为这理所当然。看来这个魔王令自己向堕落的深渊又走近了一步,而悲伤的是自己还无法摆脱。赫米埃沉重地这么想着。
“没有关系,”曼克依旧摇头,声音很温柔,很无奈,“走吧……走吧。”
话音刚落,藤椅上的花朵迅速扭曲,像是被无数拳头攥紧了,逐渐成为一个又一个橙黄的小圆球。最后它们纷杂地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而与此同时,藤椅上的乌珀·曼克低垂着头,毫无生气。
“他要来了,你们快些走吧。”他喃喃细语着。那张脸好像也随着果实的成熟而渐渐扭曲苍老了。
瓦伦背过手拉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赫米埃的衣袖,然后朝他鞠了一个躬:“好的,先生,我们这就走。”
“这是怎么一回事。”回到房间后,赫米埃靠在大镜筒旁边思考着,“是否有一种可能,我们早上看到的曼克是个冒牌货,取代了刚刚这个?”
“……而且有些奇怪的地方。”赫米埃经过短暂的深思熟虑——加上对于跟踪这一行为的愧疚——最后选择将初见曼克时的幻觉告诉瓦伦。
瓦伦正趴在床上玩一个枕头,闻言抱着枕头坐了起来:“嗯哼,也许是这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为什么总能看见一般来说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没有总能。”赫米埃感到迷茫。
瓦伦理直气壮地跳下床:“你有。不然你是怎么看见我的?我用了隐形魔法,这可没那么容易破解。好孩子不许说谎,好吗?”
“我不是好孩子。”赫米埃面无表情,“这我不知道。”
瓦伦联想了一下几乎毫无消耗的加护,干咳两声:“那好吧。”
既然他能够通过自身加护毫无消耗来推测能够自动提供加护的勇者就在不远处,那么理所当然的,赫米埃也有权利看见他施加了加护的保护对象——尽管他自己大约没有这个意思。
赫米埃敏锐地反问:“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我不可能一路上都敞着帽子,至少在花园之前还没有。因为如果那样,先发现来人的是卫兵。”
瓦伦只好随便编了个什么侦查魔法搪塞过去,而后为了避免赫米埃可能产生的怀疑,选择迅速转移了话题。
“曼克先放一边,”他说着,探手从衣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卷轴抖了抖,露出一幅眼熟的画来,“还记得它吗?”
当然——这是节俭的佩尔曼老爷很难得作出的一笔不必要的消费,要他忘掉实在不容易。
好的。瓦伦看着赫米埃点了点头:“你先前问过我的老爸老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在我过去的,嗯,家里,曾经就有这样的一幅画。虽然它与我记忆中的有些区别,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
赫米埃并没觉得有哪儿不对:“也许他曾经看过那幅画并记下来了。”
“……那他总得认出小时候的我吧?不然他为什么要将它送给我呢?”而众所周知,魔王的过去,那已经是不知道几千年以前了。
“是的。”赫米埃因为别的某些东西小小一惊,接着很严肃地靠近瓦伦,“我们什么时候走,我毕竟不太想死掉。”尤其死后还有着会被当做作恶多端的魔王的同党的可能。
瓦伦耷拉着眼皮看他:“我怎么总觉得你变得越来越恶劣了呢,亲爱的?”
这个魔王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原因。
赫米埃决定把话题扯回正轨:“那可能是现实吗。”
“什……啊,”瓦伦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也许是在说那个幻觉,轻轻笑了笑,“很遗憾,我想,这有可能。你发现了吗?我们下午请画家为我们在花园画像的时候,左顾右盼我们都没有看见鹰舍,那是因为它在这座建筑的另一头,房屋的尖顶实在太多,挡住了它。”
“而刚才,衔信鹰在它们的小房子里叫个不停。你也回过了头,我想你看见了,对吧?”
赫米埃皱起眉头,他想起瓦伦那一句“我们走错路了”——而他当时还以为这是在开玩笑。
“稍等。”信息稍微有些多,他伸出手示意瓦伦先停一停,“我们可以先列出所有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