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这个孙儿一向孝顺,可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毫不退让,表现得很决绝,祖母打了个寒战,神情瞬间委顿下去。
“栎儿,你父亲已经杳无音信多年,他不可能活着了,可是灵魂总是要回归故里的,就让他死后有个归所好么?”
酆栎放在双膝上的手握成拳,由于太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眼眸低垂,紧抿的唇线像被刀刃刻出来的,周身气压低得仿佛整个房间都冷得低了几度。
“祖母怎知他没有活着?说不定在外面又另娶一房,生个子嗣,然后现在过着天伦之乐的生活。”
“栎儿,我相信你父亲不是这样的人,别听外面那些谣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要接受...”
酆栎打断她的话:“祖母,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公署里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办,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腾地站起身,脚下生风般大踏步离开了这里。
秦妙苏看了看他没喝完的粥,又觑见祖母正黯然神伤,用手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祖母别急,他这人性子太犟,回去我再好好劝他。”
祖母拉住她的手:“罢了,别再去他面前提这件事,他对他父亲的恨已根深蒂固,谁劝都听不进的,别再为了我伤你们夫妻两的和气。”
秦妙苏出门走在路上,心不在焉地想着酆栎痛恨他父亲的事情,没看见脚下有一块石头,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个屁股墩。
香巧忙扶住了她:“夫人小心啊。”
回过神来,秦妙苏问道:“也不知当年他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不回家了呢?”
“奴婢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当年老侯爷与夫人鸾凤和鸣,感情好得人尽皆知,夫人还为他生下了像侯爷这样聪明模样俊的儿子,他怎么会突然选择了失踪呢?”
“此事必有蹊跷,只是连侯爷都查不清楚的事情,我们恐怕更弄不清了。”
正说着,闻氏身边的夏嬷嬷过来了,拦住了秦妙苏主仆二人:“请夫人去一趟栖霞轩,姨母她有事要说。”
秦妙苏好似打了一记闷棍:这个闻氏又要作什么妖?
她本想找个借口推拒,但夏嬷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又补了一句:“姨母说了,此事干系重大,事关酆家家庙祭祖事宜,必须得去。”
“...好的,知道了。”秦妙苏听说事关祭祖,知道是躲不过了,只得讪讪跟着夏嬷嬷去栖霞轩。
前些日子闻氏才发了火,勒令她不得去四夷馆,本来秦妙苏觉得可以有段日子见不到她,谁知道这么快又见面了。
她小心行了礼,然后垂着眸子等闻氏发话。
出乎意料的是,闻氏今日的语气竟格外温和:“酆家祭祖是族中头等大事,你初来乍到,想必许多规矩都不甚明白。”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继续道:“届时族中诸位叔伯长辈都会莅临,礼仪规矩半点马虎不得。明日我便让夏嬷嬷过来,教你些必要的礼数,你可要仔细学着。”
“我明白了,定会仔细学习礼仪规矩,不给侯爷和姨母丢脸。”
闻氏似是很满意地点了下头:“另有一事我也想和你商议,栎儿父亲的事,想必你也略有耳闻,他离家后多年未归,至今杳无音讯。可是老太太她年事已高,本就为儿子失踪之事日夜忧心,如今每年祭祖,独独将她亲生骨肉排除在外,虽未正式从族谱除名,也与之无异了。这般情状,老人家如何能释怀?”
“姨母说得对,今早祖母也与我们提了这件事,我看她的确忧心伤怀,心里十分不忍。”
“所以,我在想,还是替老侯爷做一块灵牌,供在家庙的偏殿,一来可以圆了老太太的心愿,二来偏殿侯爷从来不去,也不易发现,你觉得如何?”
“我也觉得此法甚好,两全其美。”
“既然你同意了,做灵牌的事我交给别人也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你去办,记住,此事万不能让栎儿知道了,不然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嗯,我晓得的。”
香巧搀着秦妙苏走出栖霞轩,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声音急道:“夫人怎就应下了这事?侯爷对他父亲的恨意您是知道的,这些年连老太太亲自说情都不管用,硬是没让他的牌位进祠堂。若是叫侯爷知晓您背着他...”
她突然噤声,脸色发白:“到时候莫说迁怒,只怕连您也要遭殃。奴婢瞧着,那闻氏分明是存心的。明知这是个烫手山芋,偏要推给您。侯爷的性子要真闹起来,可怎么收场?”
“别急,我知她是存个什么心思,我会小心的。而且,我觉得今日祖母的话说得对,侯爷他应要学着面对了,这般执念若不解开,便如附骨之疽,眼下不过疼在皮肉,来日腐及骨髓,只怕要累及全身。”
“可是夫人,奴婢还是觉得此事太过冒险了,虽然侯爷从不去偏殿,可万一去了,闻氏又将责任推给您,到时就算长了两张嘴也说不清。”
秦妙苏眸色渐深:“此事我有自己的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