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玙说:“卢会,二十四年前死去的是我就好了。”
卢会没有说话,扮演一个倾听者。
松玙自顾自地说着:“我不明白,明明我才是杀害妈妈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们待我还是很好,像是他们亏欠我的……而且,我一直都在伤害他们,他们却还是爱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恨我……”
卢会递给他一杯温水,让他冷静下来。他看着他小口啜饮逐渐平静,这才张嘴:“你的家人们知道是非对错,也知道你是无辜的。你那时才六岁,先不说国内禁止拥有枪支,若没有接受系统的训练,你知道怎么上膛,怎么开保险而后开枪吗?不知道。那个人,那个真正杀害你妈妈的人强迫着你目睹亲人的死,他才是罪孽深重的祸害。相反,真正是受害者的你,这么多年却一直承受着痛苦……你一直没有从六岁的阴翳中走出。这也是你生病多年的原因。”
松玙眼含泪水,痛苦道:“但我确实伤害了他们,还有……他。我该怎么做,卢会。”
他开始问怎么办了,这正是自救的关键开始。
“你好起来,这是我们都希望的。”卢会说。
“……我真的能好起来吗?”松玙迷茫发问。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同时也很勇敢,为了你所爱的人,你应该相信自己会好起来。”
自那晚以后,松玙开始积极接受治疗了。
有好几次面对被卢会放行的余文述,松玙想问问祁扰玉的近况,但话在嘴边还是说不出口,他害怕那天的场景。
松玙看到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最后一片叶子在他的注视下叹息着遁入初冬。
其实他才是那个最懦弱的人。
*
“恭喜出院。”余文述把带来的花递给松玙。
松玙接过花,转手送给黑着脸站在一旁的卢会,打趣道:“看来我是医学奇迹。”
卢会斜眼瞅他:“十天!距离那晚谈心才过去十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体谅体谅我。”松玙抬手与远处的松琰和珊珊挥手,“我已经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卢会立马知道他所说的“他”是谁,哼了一声:“记得按时复查,快点走吧!”
“嗯,知道。”松玙应下,随余文述去往哥哥姐姐那里。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打算回去就破门而入把弟夫绑出来。”余文述凭借对他的了解,猜测松玙会做的事情,“我明确告诉你,不准这么做!”
“当然不会。”松玙理了理自己的围巾,目光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要在门外再添一把锁……”
余文述脚步一滞。松玙便轻松地越过他,轻飘飘说出后半截话:“……可惜不行。”
松玙很想把他锁在自己身边。他现在的境况都是他造成的,却还那么温柔体贴的让姐姐给他带围巾。不能再伤害他了……现在至少不要让他害怕。
余文述目瞪口呆,最后那四个字的语气是很明显的可惜。完了!他养这么多年的孩子不会要扭曲了吧!
他一个箭步冲到松玙面前,双手捏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的,千万不要做出,那是犯法的!”
松玙嘴角直抽,拍掉他的手:“你没事吧,趁现在还没出疗养院赶紧去找卢会给你查查脑子。”
他俩吵吵闹闹走到松家人面前,松琰招呼他们上车。余文述缠住珊珊,想要跟她小声说刚才松玙的话。
松玙一上车就见到端坐再座位上闭目养神的松琏。后者听到声响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又老神在在的闭目。
松玙知道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眼珠子转了转,于是挑了他后面的座位。
“先回家向爸报平安,还有洗尘宴。”松琰笑吟吟道。
“嗯好。”松玙回答得很干脆,让二哥不禁侧目,他感觉老幺有些变化,成熟了不少。
珊珊把药给他,嘱托他按剂量吃不要像吃糖豆一样吃一大把。松玙瞥见她握紧的拳头,连忙说好。
等他们聊起别的,松玙把玩着围巾末端的穗子,身体前倾和同样没有加入话题的松琏说小话。
“大哥,我住院的时候怎么就你没来看我?”他说。
松琏听到“大哥”二字,左眼皮跳了跳,说:“我很忙的。”
“哦。”
松琏以为糊弄过去了,又听到身后幽幽的声音:“那为什么我会在监控中看到大哥每天下午一点准时出现在我的病房外呢?”
大哥没有啃声。
老幺变本加厉:“那时候刚好是我午睡的时间啊。”
“……”
一直注意这边情况的松琰微笑着。老幺还是一如既往地要戳破大哥的真面目,大哥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装模作样。大哥承认自己在关心大家真是要他的命了。
于是松琰偷摸给老幺发消息:妹夫给你的那束花是大哥准备的。
松玙想到他转手就送给了卢会,他放下手机,明白了松琏估摸在生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