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淮阻击战胜利结束,张自忠又带领五十九军撤离至费县休整,由五十一军于学忠部继续防守在淮河北岸。此时李宗仁一封电报拍给张自忠:令五十九军一部撤出临沂,由庞炳勋第三军团接替临沂防务,五十九军负责机动待命。
张自忠接过这电报,立刻派人叫来江澜:“李长官的命令,你看看吧。”
江澜一目十行,皱着眉头说道:“临沂是鲁南军事重镇,是陇海,津浦两条铁路的安危所系。第三军团下辖一个军,此军下辖一个师,总计也就两个旅。区区一万五千人,怎么可能担得下整个临沂的防守。”
张自忠看着电报中出现的名字,冷笑一声:“恐怕李长官另有安排。况且庞炳勋一个小人,我早与德公说过,我五十九军可以驰援任何部队,他第三军团除外。”
江澜有些奇怪,张自忠为她解释道:“中原大战那会儿,我与庞炳勋皆在冯老总帐下,可他收了委座的袁大头,竟在夜晚率兵围了我的司令部,我身受重伤,倘若不是我的卫队长拼死相救,恐怕我早去了阎王殿!”
江澜暗自挑了眉头,心说张将军还真是宽容仁厚,若是有人胆敢暗算她,恐怕她早派人做了这人,哪还管什么同室情谊。
她明白了原因,当即电令政委撤出临沂,与五十九军主力部队汇合。另外又单独联系宋冷,让她即刻通知酒糟坊的陈一白:临沂恐有恶战,撤不撤离由他自行决定。
2月下旬,东瀛军东路第5师团从山东潍县南下,连陷沂水、莒县、日照,直扑临沂。庞炳勋第三军团迅速扫荡汤头附近之敌,以一部向莒县方面追击,主力集结于汤头附近布防,对沂水、蒙阴方面自行警戒。
三月初,李宗仁深感庞炳勋过于油滑,恐怕不肯死战,于是找来他说:“庞将军,论年龄,论资历,我都该叫您一声大哥,您征战沙场的时候,我李德邻还是个光腚的小屁孩呢。如今恰好由我负责五战区的防务,您打仗这么多年,一直有人说您是脚底抹油,只会自保。可我清楚,您只是恰好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身为军人,谁不想为国家出力?谁又不想史册留名呢?如今,我将整个临沂交给您,您的机会来了!”
庞炳勋是个职场老油条了,闻此却心中感触颇深,士为知己者死!他摘了帽子捏在手里:“都说板垣征四郎手下是精锐,让我也来会会,什么是精锐!”他当即赶回临沂,决心死战到底。
三月上旬,板垣师团分兵进攻汤头,庞炳勋苦守五天,东瀛军才终于拿下此地。可谁知夜里,他又派人组织起偷袭来,包抄东瀛军两侧阵地,竟然又把汤头夺了回来。
板垣征四郎暴跳如雷,战前,他请了无数记者,准备报道第五师团长驱直入的战况,可谁知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杂牌部队挡住了脚步,他的脸被打的啪啪作响,3月9日拂晓,板垣当即决定:一线部队增援至五千人,由旅团长坂本顺少将指挥。
东瀛军火力十分凶猛,庞炳勋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外围阵地,龟缩进临沂城。3月10日,东瀛军已经进攻至临沂城下。
临沂城城墙高大坚固,东瀛军的火炮无法造成有效伤害,庞炳勋据险死守,板垣气的脸都白了,又派飞机和重炮轮番轰炸。再高大的城墙也抵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击,守军阵地上尸山血海,庞炳勋一边苦苦支撑,一边电请李宗仁救援。
李宗仁却是颇有些为难,眼下周围无人可动,唯有张自忠驻扎在峄县,他思来想去,在张自忠跟前唱了出双簧。
待张自忠端坐桌前,徐祖怡对李宗仁说道:“德公,庞将军多次请求支援,临沂已经是危在旦夕,您看,是否可由荩忱……”
李宗仁却一摆手:“关于支援庞炳勋的事,我另有安排。”
张自忠举杯喝了口茶,徐祖怡又说道:“可临沂附近仅有沈鸿烈一个海军陆战队两千多人,这……”
李宗仁偷瞄了一眼张自忠,说道:“我计划急调廖磊的二兵团支援临沂,就不必麻烦荩忱老弟了。”
张自忠如何不知道两位长官此时是以退为进,他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我也从淮河沿线赶来,如何不知道廖磊的困难,如果李长官不嫌弃,支援临沂的任务可否由我五十九军担任。”
张自忠面容严肃,李宗仁却大喜过望:“哦?荩忱,你?”
李宗仁看向徐祖怡,两人哈哈大笑,这正是他们想要听到的!李宗仁收敛了笑容,对着张自忠道:“荩忱,如果你能去,那太好了。我知道你和老庞之间有点……嗯~”,李宗仁看向徐祖怡,右手半握着摇晃几下。
张自忠神色严肃:“国难当头,山河破碎,一切旧怨私仇,便不提它了。”
两人对于张庞的恩怨是心知肚明,可眼下张自忠愿意摒弃前嫌,他们自然是再高兴不过。
为了以防万一,李宗仁决定派徐祖怡和张自忠一道开赴临沂前线。东瀛军自然清楚他们的动向,参谋长小昭说道:“张自忠是真正的对手,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板垣摆了摆手:“张自忠三万人的部队从枣庄赶到临沂,最快也要三天,三天时间,足够我们先歼灭庞炳勋,再以逸待劳,等他自投罗网了。”
小昭思索一番,认为板垣说的有道理,便也放下心来。殊不知西北军是出名的吃苦耐劳,张自忠率领五十九军星夜驰援,一昼夜间竟然行军180里,提前赶到了临沂。
庞炳勋大喜过望,希望徐祖怡能够出面让张自忠替换第三军团,可谁知张自忠说道:“单纯的防守并没有多大的作用,我主张以攻代守,五十九军准备绕后攻击板垣师团,第三军团从内向外配合,进城就不必了。”
庞炳勋闻此有些难受,徐祖怡却说道:“我看荩忱此举是个好办法,一方面解了临沂之危,一方面又侧击敌军。”
总参已经发话,庞炳勋就是再不放心也没了办法,只得咬牙死守。
临时司令部里,张自忠正在部署:“五十九军一部占领沂河以西、石家屯一带高地,侧击沂河以东白塔和葛沟,牵制敌人增援部队。主力部队从大姜庄附近渡河,与四十军相呼应,将敌人主力包围歼灭于相公庄一带。四十军主力由黄山,桃园一线向北作左回旋进攻。另外,海军陆战队暂归五十九军指挥。”
各部队于13日晚准备完毕,14日拂晓开始进攻,五十九军主力强渡沂河,与敌激战一昼夜,由于张自忠部的攻击猛烈又突然,板垣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一线东瀛军死伤惨重。
同时,由于敌人的装备和兵源优势,五十九军一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沂河埋葬了无数枯骨,鲜血被冲洗在河流里,浓烈的腥气凝聚在整片天地,久久挥散不去。
五十九军的迅猛得到了东瀛军的重视,他们开始放弃正面进攻临沂,转而把目标放在张自忠身上。16日晨,东瀛军增援千余兵力和大量飞机火炮向莒县方向进攻。五十九军与敌在沂河两岸来回争夺,战线犬牙差互,双方开始逐村逐屋争夺的拉锯战。
此时,临沂城内的庞炳勋绝望的坐在地上:“完了,全完了,哼,他好端端想出来个以攻代守……”
参谋长站到旁边对他说道:“五十九军尚有一战之力,不如现在让他们回来驰援临沂。”
庞炳勋冷哼了一声:“张自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五十九军已经伤亡过半,这个时候让他来驰援我?”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痴人说梦!”
庞炳勋苦苦支撑,张自忠那边又何尝不是!三天之内,五十九军与东瀛军沿沂河两岸不断冲杀,双方拼斗不下百余此,江澜在指挥部里已经待不住了,提起大刀就冲向了沂河北岸,几日下来,她军装早已被鲜血覆盖,满身的杀气和淋漓的血污遮挡住了她本来清秀英俊的面容,大刀已经砍的卷刃,江澜无奈之下只好先撤出战斗。
她胡乱抹了把脸,便得知张自忠命令团级以上军官开会。
等她赶进司令部,冲天的硝烟味也遮不住她身上浓烈的血腥气,已经成了深褐色的军装彰显着她的作为。张自忠站在窗边,卷烟一根接着一根,等各师长团长坐齐,副官开始汇报:
三十八师伤亡达四千余人,一百八十师伤亡三千以上,全军营长以上有一半因伤亡被更换,连长几乎全部更换了两轮,死亡达八百人之多。截止今日,我军仍然固守阵地,板垣师团遭受重创,伤亡惨重,保守估计应在四五千人左右。
徐祖怡也参加了此次会议,他点了根烟对张自忠说道:“荩忱老弟,我已经禀告了李长官,五十九军伤亡惨重,你看是否撤离,退向郯城一带。”
张自忠抽了口烟:“徐参谋长,我们现在撤退,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徐祖怡说道:“张军长,李长官已经核准了我的请求,你们可以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