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好看,你的眼光一向很好。”孟清笑,“我很喜欢。”
梁思原眼底久违地浮起一点雀跃的光彩,垂目牵过她的手,露出自己手腕上的串珠,看着看着,淡淡地笑了一下。
孟清望着他,这些日子所有的苦都在阳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这一刻明白了梁思原所说的久别重逢,失而复得。
老胡已经先一步回了北新,梁思原原定述职的日子在付元明的申请下拖延了半个多月,他的伤修养得差不多,重新回到单位的前一天,孟清在闭店后的时间,借店里的缝纫机给他做了一个“能量包”。
“最下面是饼干、面包和谷物棒,糖在侧袋里,这边是冲剂,药我放在外层的拉链里了,要记得按时吃。”孟清把东西全都装好,说:“这是放在办公室里给你当点心的,不要拿这些代替正餐。你第一天上班,别让自己太累,觉得头晕就含一块糖,事情慢慢做,程助理也会帮你分担,别太着急,知道吗?”
梁思原点头,隔天起床,孟清提前煮好了早餐,又给他带了一盒水果,叮嘱他当天吃完。
陵江前两天下了雨,路边还有积水,梁思原出门穿了一件高领毛衣,是孟清之前给他买的,现下刚好挡住脖子上还很嫩的疤痕,裹上外套,稍一低头,半张脸都埋进去,很暖和,也不怕风吹。
恢复工作有些困难,梁思原靠着那盒水果哄了自己一个上午,到食堂吃完午餐,咬碎一颗糖果驱散困意,终于熬到下班准备走,付元明进来,给了他一份报表,“你跟欣美的人比较熟,这报价跟我们预期差得太多了,再重新谈一下,有几个问题还需要落实。”
梁思原刚从椅子上站起来,接过来放在了一边,“明主席,下班时间,我明天给你答复。”
付元明诧异,抬腕看一眼表,下午五点零一。
他还没有同意,梁思原已经穿好外衣,在他古怪的眼神中,对他点点头,先一步离开了办公室,自然也带走了程丽。
事出反常,付元明一连观察了几天,梁思原每天踩点进办公室,下班前五分钟就开始收拾东西,只做自己负责的工作,对无关的事项即使被迫接下,也只会放在一边,隔一会儿就让程丽送回应该负责的部门。
付元明认定他回北新期间得了什么内部的消息,也许回去就能升职,所以也不怕得罪他们,一边揣测着接手大部分的工作,一边客客气气地跟他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居然也相安无事。
月末的展出,李信鸿特意在开幕式当天一早就从北新飞到陵江,落地便接受了当地媒体的采访,对陵江文化园区的建设发展给予了很大的肯定,在开幕式上,亲笔提了“钟灵毓秀”四个字。
就在当天,陵江美协宣布梁默平故居将改为民间民俗艺术展示中心,当着众媒体的面,将李信鸿的四个字装裱挂在了新改好的展厅入口最显眼处。
这是梁思原在陵江做的最后一件事。
西平居摘牌子,是何菁同意的,仪式她也到了场,那是在梁思原成年后,他们第一次一起观看一场展出。
项目刚刚启动,符合条件的作品还在征集中,里面的展品大都没有改变,只是换了布局,去除掉那些缅怀的成分和人物生平的介绍,整个展厅焕然一新,重又将重点还给了作品本身。
“周末我就跟孟清一起回北新了。”梁思原对她说:“李老给我介绍了一些人,我会重新组织青年展,谢临你大概带不走了,但我师兄那边,你可以跟他的工作室谈谈合作,他们刚签了一个很优秀的新人,也是留学回来的,对木林斋很憧憬。”
何菁明白,还母弑父,她已再不可能做得了他的主。
“我会跟他们联系。”何菁说:“我已经订好机票,下周二去英国,短时间里就不回来了。”
“祝你顺利。”
何菁看向他,“我希望你过得好,如果遇到困难,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好。”
“你跟孟清,”何菁说:“我阻止不了,也不会祝福。”
“我知道。”梁思原平静,“这样就够了。”
没有更多的道别,在他们最后一次心理咨询结束后,何菁就没有再回过市区的房子,他们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过面,连他要在尚有权限的最后对西平居大改这件事也是在电话里说的。
从当时给每件作品存档,他其实早就为今天做好了准备。
李信鸿离开,梁思原送他到机场,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里,在电话里对他百般叮嘱的人却沉默,在最后才说了一句,“你受委屈了。”
梁思原怔怔,“没有。”
李信鸿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梁思原低头,“您要保重身体,我回去就去看您。”
“思原。”李信鸿只是唤他的名字,梁思原当时没有懂,只是把轮椅交给工作人员,跟他挥了挥手,约定了几天后见。
李信鸿对他的恩情很深,周末梁思原跟孟清一起回到北新,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提前买好的礼物登门拜访,到了地方敲门没有人应,他打给李信鸿的电话,是周部长的秘书接的。
梁思原匆匆赶到医院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李信鸿躺在病床上,人戴着呼吸机,已经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