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你是不是喝多了?封令还在那呢!”年纪轻些的校尉不以为然,笑呵呵地拍了拍先前出声的那校尉,“谁都晓得大王与封令形影不离。来来来,继续喝。”
“蠢货!凡事皆有例外!已近亥时,大王屋里还亮着灯,就很不对劲!”那校尉推开递过来的酒碗,呵斥了年轻校尉,当即拿过桌上长刀,吩咐道,“带上家伙,跟我走!”
这时,另一校尉也反应了过来:“一个时辰前,我如厕路过后院,隐约是听到一阵马蹄声远去。但当时见封令还在,便未曾多想。想来是那时了!”
其余几个校尉看了看窗上一动一动的影子,也回过了身,纷纷拿起刀,朝门外走去。
封缭在二楼,自是将六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在他们动身的同时,他一跃而下,抱着剑倚在大门门框上,歪着脑袋问道:“夜深露重,诸位要去哪?”
那六个校尉戒备起来。为首的校尉面色一沉:“封令容禀。我等接到密报,此间近日有山匪出没,不太安宁。太后听闻大王巡幸于此,颇为忧心,故遣我等前来护驾。大王深夜外出,若遇不测,太后定会降罪我等,降罪封令。”
封缭皮笑肉不笑:“可我看着,你们挺像山匪的。”
夜风习习,檐下灯笼飘摇。
闻得“嗖嗖——”几声,十几道黑影赫然现身在驿站庭院中。他们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只有掌中长刀反射着微弱的烛火光芒,凛凛生寒。
这些是随流玥和封缭一起出行的近卫——玄鸟卫。
那六个校尉面色一僵。他们探得流玥所在,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硬来。一是公然弑君,会授人以柄;二是秦君身边有玄鸟卫,他们一行才六人,动起手来毫无胜算。所以,他们今夜的任务是盯紧秦君,等明日人手够了再动手。
他们已是万分谨慎,却还是被秦君来了一个金蝉脱壳。
校尉们懊恼,却听封缭继续说道:“大王有言,诸位是虎贲营将士,乃我秦之猛士,理当追随主君了却天下事,保家国安宁,护百姓安康。大王惜才爱将,不欲诸位折损于此。可若诸位执意往前,那便只能——”
“让你们把命留下了!”
说话间,封缭不再倚在门边,而是站直了身子,缓缓抽出了剑。
冷白刀光划过那六个校尉的面颊。
那六人神色各异。
封缭整日笑嘻嘻的,看着极为和善,但做起正事来,相当干净利落。他见六人脸上有迟疑之色,当即冷笑一声,出剑迅如闪电,一下便刺破了一个校尉的咽喉。
这变故来得太快,众人反应过来之后,才察觉被血溅了一身。
死的正是那个最先察觉到不对、又敢主动与封缭搭话的校尉。
封缭观察他们六人许久,早就看出来这六人的主心骨就是这个校尉。
诛杀了主心骨。剩下的,也便不会妄动。
果不其然,见那校尉死了,其余五人面有戚戚之色,不敢再上前。
封缭自怀中抽出一方绢帕,将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而后收剑入鞘,转身进了黑夜里:“看住他们,莫让他们再寻到大王踪迹。”
封缭处理完驿站的事情,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也在浓浓夜色中离开了驿站。
慕容蓿是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醒过来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率先撞入眼帘的是墙上的一张兔子皮和一把简陋的弓箭。她动了动鼻子,闻到一股木头发霉的气味,视线再一转,便看到自己身下是一张简陋的木头床。床板硬邦邦的,硌得生疼。
这是一间猎户打猎时,临时居住的小屋。
她喝下那碗不知什么成分的药汁的时候,是在驿站,怎么醒过来在这里了?慕容蓿迷惑,不过,让她更奇怪的是,她腰上横着一条手臂,脑袋下也枕着一条手臂,脖颈间还有似有若无的呼吸拂过。
是有人拥着她,睡在猎户的小屋里。
“我大概是还在做梦,真是奇奇怪怪的梦。”慕容蓿自言自语,看着自己脑袋下的那只手臂,却是越看越眼熟。
绸缎般的玄色袖摆下,是一只莹白如玉的修长的手,虎口处有厚厚的茧,看来是一个擅使刀剑的男人。
有点像流玥的。慕容蓿被自己这个推断吓了一跳,忙支起半个身子去看身后男人的脸,这一看就不淡定了。
因为,真的是流玥!
这下她确定,她是在做梦了!
流玥,堂堂一国之君,是不可能委屈自己宿在山间破破烂烂的小屋里的,更不可能与她这个死对头同榻而眠!
可是——为什么她不管做什么梦,里面都有流玥呢?她潜意识想寻个肩膀靠靠,也完全可以是明皎啊。流玥阴魂不散的,算什么情况?
慕容蓿两条眉头打结。她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着明皎,须臾又睁开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