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使君与夫人不大对劲。”赵符生捧着甜瓜下结论道。
“你管那么多作甚。”
“我是替使君急啊。使君多大年岁了,那寻常人家像他这样,你看樊将军,两个儿郎都满地跑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夫人,竟就这么放在院子里干看着。夫人那么美,使君怎么忍得住啊。使君莫不是不行吧。”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抖起来,如遭雷劈。
见他越说越没边,苍壁吐了他一脸子。“滚滚滚,叫使君听见罚你去扫茅厕。”
“那你劝劝呀。”怎么能后院里呆都不呆,只管宿在前院的。
谁说不是呢,院里伺候的婢子都有些奇怪。
柳娘瞧着尚好的两个,一个叫青黛,专管侍奉七娘妆发,一个叫怀锦,专管七娘衣裙。青黛就罢了,怀锦叫柳娘盯着,手泡了几日的醋,就怕她手上茧厚刮花了七娘的衣料。其余管茶水的雪盏,伺候书墨的绛真。还有一个叫月渡的,她留在身边做些杂事。光这几个就叫柳娘费了不少力气,总算学了两天有了些样子。
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如今乍然进来,又得了京里嬷嬷指点,便如掉进了福窝。都以为夫人定得使君欢心,却不想没有一夜留宿。面上不说,心里都在犯嘀咕。
几个丫头的契书赵符生都是给了扶光的。原先若按柳娘想,便是自己去寻些人,也满意些。扶光拦住她道:“我们人生地不熟,贸然挑了人进来,若无事也就罢了,若叫有心人知道,塞了什么不妥当的人来,反要害了使君。”
柳娘一想便明白了,兴许就是要这些流民出身的干净人。若是依她想,那些有规矩的,定是哪家大户出来的,背后粘连着还不知是什么关系,遂应道:“那赵管事很得使君信任,为人虽油滑,但想必是个忠心,办事牢靠的。便听七娘的,慢慢调教。”
就这样到了七月,黎部耶律弥嫁女,这是一桩胡汉联姻,嫁的是渔阳郑氏。黎部靠近平州,去岁耶律璟被抓,耶律弥接过部族首领的位置,与大梁修好。
出城去,正值立秋,草色仍未褪去绿意。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牧马人穿着一件单衣,露出半边臂膀,挥舞着套马杆,呼哨声将马群驱赶起来。几匹幼驹在河边啜饮,金色的日光铺洒而下,格外宁静。
崔道恒指着一匹雪白的小马驹叫阿迦看。
“那是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小马。小郎君若要,我去给你套了来。”说话之人正是派来接引的黎部族人,耶律弥的大儿子,耶律蒙。
“多谢郎君。我们就是看看。”
“只要能讨得郎君高兴,这没什么,马儿我们多的是。不过那马确实小了些,郎君若想要,最好还是挑六个月大的,能离了母马。”
到了他们的穹庐,外面即有两个妇人在等,都是穿着胡服,头发盘起,带着沉重的珠玉串。
“天神将这么美的夫人带到我们黎部,实在是黎部的荣幸。”她们上前拜道。
“夫人请起。”扶光叫柳娘搀扶起年级大的妇人,那是耶律弥的母亲,身边一个更年轻的则是他的大夫人。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来迎接的。耶律璟定于秋后问斩,他原被封为松漠郡王,如今爵位尚不明朗,也勿怪黎部对卫翕小心翼翼,慎而重之。
“两个孩子都是天神赐下的礼物,瞧瞧这小郎君,他的眼睛像夜里的星星一样亮!苍狼会护佑你筋骨强壮,白鹿会为你指明道路。”崔道恒不习惯这样直白的话,一时红了脸。
阿迦则被她有些粗糙的手指抚过,祝福道:“带着它,天神会护佑你长生的。”她看了看胸前的小银锁,有些新奇地道谢。
“两个孩子叫我那粗笨的大孙子带着去罢,他虽不机灵,但是最喜欢照顾弟弟妹妹的,是最细心的。走,去寻了小马去。”
扶光叫阿迦期待的眼睛盯着,含笑道:“去罢。”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便跑了出去。
扶光一大早便出发赶路,正是要换了衣衫,稍微休憩一番。
“谁?”月渡冷着脸,有些警惕。她近些日子都跟在柳娘身前,学的威严。
“我叫阿古真。族长是我姑父,我是来拜见使君夫人的。”一个胡族少女进来,满头青丝扎成一根粗长的辫子,几乎垂到膝盖上。她身形高挑,面色晒成了健康的米色,脸上浮着几颗雀斑。眼睛轮廓深邃,睫毛长翘,是个漂亮姑娘。
“那也不能直接闯进来。”
她叫她说的一愣,稍有些怯意,一时不敢动了。
穹庐虽大,但到底比不上家中的屋子。扶光从矮屏后出来,瞧见她,道进来吧。
她才想起来教的礼仪,叉手道:“阿古真见过夫人。”动作却是笨拙的很。
扶光道:“不必拘束,就按你们的礼仪来也是一样的。”
她见她和善便放松了许多,欢快道:“难怪姑妈说夫人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真是这样,夫人真是又温柔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