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夜里一行人宿在驿站,崔道恒看着屋里的阿迦,很有些头痛。
“你真要同夫人一起睡?”
阿迦点着头说对啊。
“你还是和我一起吧。”
他伸手过去拉她,她避开他一骨碌躲过去,很是坚定,“不,我要同夫人睡。”
茯苓见了发笑,劝道:“小郎君,无事的,有我们照顾着,不要担心。”
“不是的姑姑,我是不担心的,是怕她调皮扰着夫人。”
“夫人喜爱她,怎会扰着,小郎君不必担心。”
“你真不同我去?”他不死心仍要问一遍。
“不去不去。”阿迦摇着脑袋见他无奈,越发笑的开心。
扶光换了衣衫出来,茯苓说阿迦要留在这儿,她低下头看她,她仰着脸对她笑,手扶着桌案对摊开的妆奁好奇。扶光弯了弯唇说:“姑姑带她去梳洗罢,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又对阿迦说: “随姑姑去。”声音柔和,带着笑意。
洗漱好出来,阿迦裹在被子里,就在扶光胳膊下。“夫人好香。”她翕动着鼻翼轻声说。扶光在她身上轻拍,拨开她脸上碎发,叫她快睡吧。
她乖乖闭上眼,眼睫时不时动两下,扶光从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只是拍的越发轻柔。过了一阵,也没有多久,她睫毛动的厉害,扶光不免发笑,她睁开眼跟着笑出来,两只眼睛弯成月牙。
“睡不着?”
“师兄会给我讲故事。”
“讲什么故事?”
“好多故事。”对上扶光好奇的眼睛,她道:“从前有个人很喜欢作画,有一天他在山下休息,遇到一个仙人给了他一只笔。然后回到家,他用这只笔画了一枝花,花就从画里飞出来了。”
她适当的停顿下来,扶光果然惊讶道:“如此神奇?”她点头道:“是呀,他画什么都能变成真的,这个事情被县令知道了,县令把他抓到县衙去,叫他画龙,他画出来的龙飞到云里下起雨。雨下了三天三夜,将田里的庄稼都淹死了。”
她又停下,扶光说然后呢。她流利道:“后来他被关到了监狱里,还好有那只笔,他就在墙上画了一只大鸟,大鸟从墙上飞了出来,他骑着鸟从监狱里的天窗飞走了。他觉得自己做错了,所以就回到山里把笔还给了仙人。仙人说这不是他的错,不过还是把笔收了回来,后来这个世上就再没有能变成真的笔了。”
扶光点点头说:“好可惜,我还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还有么。”
“有。”阿迦有些苦恼地皱了下眉头。
“要睡了吗?是有些晚了。”扶光又在她身上轻拍起来。她瘪了瘪嘴,视线低下看着被子,过了一会儿说:“夫人,我想师兄了。”
隔壁屋中,卫翕正快速写完一封信交于苍壁。
“让邮差快马送去,不得有误。”
这封信是给率军(此前进京献俘的队伍)返程的将军樊胜,那是卫翕麾下干将。
“家主莫不是忧心幽州有变?”
卫翕收起私章颔首道:“我早先便有顾忌,义父的话叫我越发防备,眼下樊胜尚未抵达幽州,不如让他慢些脚程,若无魑魅魍魉自是最好,若真有人敢轻举妄动,我有樊胜在外,不至于太过被动。”
“家主说的是,樊将军一日不归,他们便会有所忌惮,家主正好拖得时间折返。贼人投鼠忌器,反会露出破绽。如此看来,樊将军真是要慢些走,我这便差人去送信。”
苍壁迅速离去,卫翕点着桌案,脑中仍在思索。幽州胡姓以康安两家最为壮大,胡姓间通婚频繁,根系缠绕。康家与李秀(前任幽州节度)互为姻亲,李秀病亡,原是筹谋类郦徐二人行事,让儿子李满(母亲康氏)承袭治权。可朝中圣旨以下,他又掌军,即便如此康家亦是掀起不小的风浪。他不愿寒心于其他胡姓,致使风声鹤唳,便只斩了李满与拥从的康家大郎康绍仪。
如今幽州尚未有消息传来,不知是真相安无事,还是静水深流。
他起身进去,崔道恒翻个身半做起来,叫他问:“还不睡?”
“不知道阿迦习不习惯?有没有给夫人添麻烦。”
卫翕笑道:“你操心也太过了,夫人喜欢她,那边又有嬷嬷在,哪里要这么担心。”
他走到铜盆前兑了水净手净面。崔道恒说:“表叔你不懂。兴许人家是客气呢,她开了口,夫人不好意思拒绝。”又恼道:“怎么这么不知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