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翕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魏徵笑着躲开,就听见他说:“我那日吃酒听见你和他们说要去平康坊见识见识。”他面色瞬变,果见阿耶瞪过来。
卫翕不觉仍在叮嘱:“不许去花街,还有勿要言论公主,我那日听了几句很是不妥,要知道祸从口出,若被有心人听见...”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三哥。”
“我是认真同你讲。”卫翕敛眉压低些声道:“我知你对婚事不满,可绝不能外露,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魏徵赶忙应下,暗道那日他那样忙碌,竟还有功夫留意这些。“三哥才是,早些给我生个侄儿来,我等你好消息。”他躲得飞快,叫卫翕笑骂了句。
这时远处官道上突然有车架行来,那车架颇大,屋檐状的车顶,四角坠了彩线金铃,极为精致。
魏弘道:“莫不是陛下?”
几人神色微变,卫翕此番离京前去宫中谢过恩,陛下未有召见,说是与中书令在议事,可谁会信。
柳娘撩开车帘叫扶光去看,近了,哪里是陛下,分明是从宫里赶来的青雀。车架刚停下,她便急着出来,薛泮急忙将她抱下来。
“姨姨。”
扶光刚下车便被她抱住腿,“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今日就要走了,说要去幽州,再也不回来了。”她抽噎道:“我让薛泮带我来寻你的,差点,差点就没赶上。幽州那么远,我不想你去。”她抱的更紧。
扶光摸着她的脑袋,面上有些歉疚和不忍。
阿迦扯着崔道恒的衣袖说:“师兄,那是公主么。”见薛泮看来,崔道恒扯了扯她,叫她小声些。
薛泮失神一瞬,转开视线,不久忍不住又看回去。小姑娘生的清瘦,巴掌大的脸,衣着打扮极为简朴,细软的头发扎在脑后,浅金色的茸毛乖乖伏在颊盼,格外柔软。
卫翕示意魏徵过去,魏徵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慢吞吞挪过去,扶光接过茯苓手里的帕子在给青雀擦脸,见了他道:“劳烦六郎君日后多照顾她。”
“自然,夫人不必担心。”才叫三哥劝诫过,如今公主就在眼前,他莫名便有些心虚。他见了她哭湿的脸,生出同情。三哥要走,将他留在长安,与她不是一样处境。他能理解她的难受了,便生出真实的关心来。
“莫哭了。”他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
“日后你多去信,若有什么要我带的,我一并带去,也叫夫人多来信。”
青雀仰着头问:“姨姨会回来吗?”
扶光眼睫微颤,避开她的视线。在长安这些年,旁人都说她因她母亲的缘故照拂她颇多,实则是她抚慰她。阿迦不在身边,她与阿迦年纪相仿,她哭了笑了,她都不免想阿迦也是如此。今日离开便不会再归,长安往昔是故土,如今却是避之不及的牢笼,她如何会再回来。她庆幸她还小,不会真的明白。
有太后在,她在宫中不会难熬。如今婚事已定,魏家虽处朝堂漩涡之中,但王爷有大智,陛下绝不会随意处之。她的身份注定身不由己,那魏六郎瞧着不是个精于算计的恶人,不至于太差。扶光望着她眉眼间往昔旧友的影子,柔声道:“好好照顾自己,你素来懂事,旁的我是不担心的。”
便是再不舍得,终究要挥手作别。车驾缓缓启动,青雀跑上前吓得魏徵忙拉住她。她站在高处,看着车辆越行越远。
“姨姨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她轻声说着,扭头去看魏徵。魏徵道为何不回来,会回来的。她睁着泪眼道:“真的?”
“自然是的。”
白云悠悠,茯苓揭开帘子再望一眼远处高耸的阙楼。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数日前七娘还心存死志,以为真要当一辈子笼中鸟——她转过身见她亦是失神无定。
扶光被握住手才看过去,轻轻颔首,茯苓眼中湿热,立刻偏过头去掩下。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