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会让你嫁我。”
扶光撩着盆中热水淡定道:“那便是将军要想的事了。你倾慕我多年,至今未娶,如今幸得佳人回首,自当性命以报,无怨无悔。”
“萧氏!”卫翕猛地起身,她虽早觉得这女子是个麻烦,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麻烦会落到自己头上。
“你放心,陛下不会拿你如何,他如今正要拉拢你,而我不过是个随时可弃的女人。后宫佳丽三千,一个女人而已,与一方大将,忠臣相比,孰轻孰重,他自然明白。”
她悄悄攥紧手,心中未尝不紧张,若他执意不肯,在皇帝面前陈诉冤情,一切皆为贼人所害,她难道还能拿他如何?她所赌的不过是他品性。
她目光落在他垂着的手上,伤口沁出血染红了布。
“你过来。”她道
卫翕尚存惊怒,一时反应不及,她已起身坐近,顺势捧起他那只伤手。
“做什么?不必要。”他见她去解裹伤的碎布便要抽手,实则也是被她这瞬息万变的性情弄的无措。
碎布被一圈圈缠绕着解开,伤口狰狞,几处破口滚着血珠。
卫翕皱眉道:“不过是小伤。”
她用布条干净的一角沾湿水,将伤口周围擦干净,低头的样子很认真,颈项微垂,动作轻柔。
“你背上也有许多伤。”
她突然道,卫翕手指一缩,叫她疑惑抬头。昨夜之事纷至沓来,她手指抓在他背脊上的感觉仿佛还在。他耳后无法控制地发烫,觉得更为煎熬。
扶光用自己的帕子给卫翕裹好伤,卫翕道:“不早了,走吧。”
他先行一步,她背对着他洗手,轻轻的撩水声混着她平静的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卫翕,我如今是陛下的笼中雀,当年是你说性命比什么都重要,说我还未看过两京之外的风景,不应当求死。我听了你的话,可之后数年便是被囚禁在皇帝身边。旁人都道我妖媚惑君,可我根本不愿意。所以,你欠我的。”
卫玺愕然,转头与她对视,她眼中有些许湿意,当年洛水河畔那个一心求死的人仿佛就在眼前。
二人乘舟返回,卫翕本意先送她回府,却不想方上岸便遇上一行人马,正是金吾卫中郎将孟驰所领禁卫。
“使君,夫人?”他见了二人怔道:“在下奉君命寻夫人下落,夫人昨夜竟是与使君在一处吗?”
他在她二人发皱的衣袍,简单盘起的发髻上扫过,恍觉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那传言莫非是真?
卫翕道:“昨夜之事我会向陛下禀明,先送夫人回去吧。”
“是。”
他牵来一匹马,命军士单膝跪地。
扶光却看向卫翕道:“扶我上去。”
一时间众人屏息,眼光如有实质落在卫翕身上。卫翕嘴角微抽,始作俑者毫无知觉,一派安然地等着他。
他上前拦住她腰往马背上一送,拿过军士手中的缰绳给她。
扶光接过来,眸光流转,轻柔提醒道:“回去记得擦药。”
众人低头互相交换着目光——都说这卫将军是单相思,现下看来未必啊。
路上扶光执意回府,孟驰为难道:“陛下说一旦寻回夫人便要末将送夫人进宫。”
“我说了我要回府。”
他不敢再驳,低头道是
秦国夫人府中,柳娘她们担忧了一夜,茯苓醒来时在一处柴房,月上中天,七娘不知所踪,她不敢耽搁去寻了宋墨,这才有金吾卫出动一事。
见了扶光,见还是那身衣裙,头发梳的潦草,心渐沉,“七娘,昨夜...”
“无事,先扶我去沐浴,我再同你细讲。”
扶光将昨夜之事简单告知,还有自己的打算。茯苓惊怒之余,后怕道:“那卫...他可有伤着你?”
她在她身上逡巡,及至腰窝处才见几道微红的指印。
“七娘,委屈你了。”
扶光给她擦着泪道:“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能离开这儿才是最重要的。”
“可陛下真的肯应吗?”
“如今事情已宣扬出去,莫非要让这事演变为君臣相争的丑闻,如今边境群狼环伺,他手边堪用的人可不多啊。为了我,不值得。相反,他将我献出去反而会对他有利而无一害。”
这时妙音道陛下来了
茯苓面目凝重,很快便听见走近的脚步声,一声声沉的像在往她心上踩过。
周元祐站定在屏风处,修长身影一手背负,面如寒霜。
茯苓低头退出去,柳娘惴惴道:“妙音被宋内侍喊去了。”
茯苓捏了捏她的手道:“不怕,咱们自己得先沉住气。”
扶光靠在美人榻上,
“姐姐昨夜去哪儿了?”
“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了么,那寻见我的中郎将没有禀报陛下吗?”
他蓦地走近,捏住她双肩低声道:“姐姐,朕并非事事都能容你。”
扶光的肩膀被他捏的隐隐发疼,稍挣一挣,他便握的更紧。
“陛下既然问过姑姑便当知道我昨日遭了暗算,而卫翕正巧也被带过去,屋里燃了调情香,陛下不妨去查一查是谁想让我们成就这桩好事。”
他胸口剧烈起伏,道:“卫翕欺你?”
“不,是两厢情愿。”
“朕杀了他!”
他气血上涌,眼中血丝密布,像一头发怒的野兽,不过披了一具人的皮囊。
扶光轻笑一声,道好,“陛下千万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