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得知自己班上来了个转学生,而且还是个初来乍到的华夏国人的缘故,班级里的学生们吵吵闹闹的,串班的几个同学也跟着他们瞎起哄。
初二的三班,在任课老师到来之前,他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今天早上看见的那个转学生。
从家庭情况,接着是少年的样貌和成绩,再到转学原因,众人把能猜的都猜测得杂七杂八,条条是道。
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苍井老师带领着惴惴不安的少年进门,喧嚣嘈杂的声音这才消停了会儿。
串门的几个学生,也灰溜溜地溜之大吉。
“大家——”苍井老师高声制止吵闹的学生们,“请快速安静下来。”
“是——苍井老师。”全班学生们井然有序地落座,目光却都齐刷刷地看向,也就比苍井老师矮一个头的少年。
原本窘迫而低头不语的少年,察觉到如此炽烈的目光,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但一想到彼此都是人,他又没做坏事,为何要怕他们,少年又一次鼓起勇气,仰起头扫视了圈讲台下的同学们。
苍井熏余光瞥见少年不再畏畏缩缩,他也打从心底里松了口气。
如果这孩子总是容易担惊受怕的,那可就难办了。
因为在他带过的几个留学生里,有的要么性子嚣张跋扈,最后被班上的同学排斥得孤立无援;有的要么过于畏首畏尾,还没开始就被自己孤立得乖僻敏感。
苍井熏收回打量少年的目光,等班上彻底安静下来,他由衷感叹:希望这孩子不会是这两者之中的某一个。
“喂——老师。”坐在第二列最后一排的男同学,高声呼喊苍井老师。
“什么事?”回过神的苍井熏投来疑惑的目光。
“请问那位——转学生,他会说东瀛语吗?”男同学发出灵魂质问。
被提问的苍井熏,也有些犯难地看向少年,他清了清嗓,用华夏语询问少年:“请问峻寒君,你现在的东瀛语学得怎么样?”
听闻这话,少年对投来真挚的目光:“我只会问候和告别,还有简单的认识物品,其他……我还听不懂完整的句子。”
得知少年的东瀛语翻译能力几乎为零,苍井熏尴尬得哑然失笑。
生无可恋到垂头丧气,他也败下阵来。
“啊喏(那个)……”见老师有些为难的样子,底下开始有学生提议,第三列第二排的学生头女同学高呼,“老师,如果他听不懂,我们是不是可以教他从基础的开始学起?”
苍井熏听到女学生的提议,他宽慰地笑了笑:“也只能这样了……那到时候他的学习,要拜托你们这群小家伙了。麻烦了。”
得到了老师的认可,那位女学生兴高采烈地看向少年,对他做了个wink,比了个大拇指。
接收到这奇怪的动作的少年,目光呆滞:发生了什么?
话题一旦打开,班上的学生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那要怎么教?”
“对啊,我们不懂华夏语,他又不懂东瀛语。怎么教?”
“他跟苍井老师刚才说了什么?是说全都不会吗?”
“如果全都不会……那这怎么办?”
“我的英语很烂的,就别想找我用英语教他。”
“我也是。”
“谁不是呢。大家都是会考试,不代表会说。”
“真苦恼。他不会东瀛语,怎么还来我们国家上学跟生活?”
“对吧。我也很疑惑。”
“会不会是他的父亲被调到这边工作,所以他才要来这边读书?”
“不知道啊……”
“东瀛文和华夏文很相像,我们可以用文字交流吧?”刚才那个头脑灵光的女学生再次提议。
“说的也对。那就这么决定了!”被点醒的同学们意见相合地决定。
苍井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讲台下的同学们讨论,浑然不知自己忘了身旁——还有个听不懂东瀛语半分的外国学生。
察觉到少年的窘迫,坐在第一排的女同学指着少年道:“老师——你忘了让他自我介绍。”
“啊——!抱歉抱歉。”恍然大悟的老师歉疚地看向少年,他空出位置给他,“峻寒君,请自我介绍一下吧。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终于获得重视的少年微微点了点头,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新名字:“高峻寒”。
紧接着,他转身对同学们微微鞠躬,用这些天努力学会的东瀛语,做着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叫高峻寒,今年十四岁,来自华夏国,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哇——”台下的学生们齐刷刷地惊叹。
其中有人在掌声中感叹:“他的发音很标准嘛。”
“明明就会东瀛语啊。”
“有可能只会这一句。”
“是吗。那也很厉害了。”
“……”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了。”苍井熏抬手看了看腕表,让少年在第三列最后一排落座后,才姗姗道,“我们差不多快下课了。
“今天就让大家好好认识一下新同学,但是下午的课程要照常上课。好了,那老师先行告退了,大家自行跟新同学自我介绍吧。”
就这样,所有人目送了苍井熏的离开后,他们看着最后一个座位的少年,纷纷围上前去。
原本还担心同学们会不会讨厌他的少年,在一声又一声的“峻寒君”中淹没。
他也在文字交流和东瀛语跟读中,认识了全班的新同学。
还有几个示好的女同学,一直在夸赞他的眼睛生得好看,甚至顺带夸赞了——与他们素未谋面的少年的母亲。
而被夸得窘迫的少年,却颇为尴尬得无处自容。
憨笑挂在他的脸上,又一次惹得众人更是惊叹连连。
幸亏这个话题,很快就在几个男同学的询问中结束。
那几个男同学问的,也只不过是问他华夏国有没有什么样的零食玩具,流行什么样的动画片和音乐,以及他喜欢吃的什么小吃,在太阪的新生活怎么样,适不适应这里的天气和饮食等各种云云。
而少年都一一用刚学会的——含有东瀛式华夏文字体回答了。
结果没想到这样简单的“文字游戏”,他们玩得更起劲了。
同学们一边用文字跟少年交流,还会一边教他这个字用东瀛语怎么念,那个词语又是什么发音。
所以少年也对此学得津津乐道。
值得庆幸的是,今天早上的课程并没有多么艰难。
相应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跟新同学和新老师的自我介绍里。
直到中午,吃着田川惠子阿姨准备的精美便当的时候,少年这才认识了所有想跟他交流的同学。
少说也有两百个。
其中还有高年级的一群学长学姐。
在这里,他们统一叫“前辈”。
少年庆幸自己能够在新的学校里,也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但就是可惜了——自己曾经那个原来读的学校的“死党”。
因为那个时候即使有智能机,那也是有钱的大人们用的手机,但少年就连按键机的诺基亚都没有,所以也没能跟以前的发小留下联系方式。
一想到这儿,逢新感旧的少年,耷拉着脑袋,垂眸看着便当盒里发凉的米饭,倍感伤感。
他咽下含在嘴里的饭菜,嘴角却不禁向下撇去。
“峻寒君?你是在哭吗?”坐在他对面跟他一块儿吃便当的新朋友——夏目利岛,见他神色哀伤,担心地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