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知道怎么回应他,难道要直说我是因为看他剑上坠着的穗子才露了破绽吃了一招,那也太过丢人了。
况且我那想法也实在是莫名其妙。那剑穗分明就是我亲手所赠,只不过是之前下山时顺路买的小玩意。我看着与这玉淮剑相配,便顺手送了出去,本就没上多少心思,怎会今日突然注意上了。
实在奇怪。
我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霜月归鞘。此时云海茫茫,天色阴沉。竹林间起了风,碎叶纷飞。
谢清瑜向来一门心思钻研剑道,静心琢磨固然重要,但只有与人过招才知招法薄弱之处,才可继续精进。于是只要稍有空闲,我与他便会切磋参悟。除去课业外大半时间都在这。
风起云涌间,承云峰依旧是被群山环抱,此地的一草一木也依旧如此熟悉,连这两侧竹林中竹枝的疏密与走势我都一清二楚。
今日也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嗯,除去我被师妹拒绝了这件事之外。
可我却依旧觉得这一切隐隐有些不对。我是有些难受,但还不至于因此而失魂落魄。
……到底是为什么?
“我只是有点累了。”我皱眉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描述,只好沉默。
不仅如此,我总觉得身上似乎有丝丝缕缕的魔气环绕,像是刚与魔族厮杀搏斗过似的,可这承云峰上哪里可能会有魔族?
难道我状态真那么糟糕,连魔气都会误认么?
我想仔细感受时却又闻到周身环绕着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极淡,若有若无,难道……
我急道:“师兄,我方才伤到你了么?”
“没有。何出此言?”谢清瑜摇头,有些疑惑道:“我二人切磋向来点到即止,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自己么?你从前何时伤过我。”
“好。”我心下稍安,但那气息又无比真实,一直在我鼻尖缭绕。
到底是谁受了伤?
……我总觉得似乎是有人受了伤的。
我下意识去看他胸口,却见那身白衣整洁又翩然,玉色的薄纱罩衫也毫无褶皱,显然不可能是负了伤的模样——若他身上真有什么在渗血的伤口,这身衣服根本藏不住。
也许我从幼时起思绪就比较多,愣神也不是一回两回,谢清瑜早已习惯。他看我半天又没说话,还在不确定地打量自己,无奈道:“师弟,我真没受伤,并无欺瞒。不过你刀气又精进了不少,确实比往常凌厉,我也只是险胜罢了。“
“是吗。”我有些不信。前几招我是游刃有余,可后来一门心思在想些什么剑穗之类的事,满心满眼都是那纷飞的流苏,哪有几分心思放在刀术上——我连我都用过些什么招式都已忘记,只能说是全凭惯性在使刀。
“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方才你使的那几招,我不曾见过。之前你也从未用过。”谢清瑜道。
“你刀势崎岖蹊跷,路数难以捉摸。”他摇头,“若不是你状态不佳,我会败给你。”
我心想他涵养可真太好了,若是换了其他人碰见这招式,估计少不了痛骂一声什么“诡谲”、“阴毒”之类的词汇,哪儿还会只说“蹊跷”。
也就只有他不嫌我这刀法离奇,还非要与我整日切磋。
我干笑:“……近日是有些感悟,招式略有突破。”
谢清瑜点头:“嗯,有突破就好。”顿了片刻,又低声道:“师尊今日方才下了山,迟些日子才会回来。今日你状态不宜再练下去,不如……”
我看他神色立刻就明白过来,把他剩余的半句话补上,笑道:“你是想说,我们已许久未同饮,不如借此机会同去天池玉台上的酒肆?”
谢清瑜难得笑了一下,道:“对。”
他说的对,左右我今日状态如此离奇,这般心境也无法修炼。既然想不通是何原因,不如醉上一场,说不准明日便会好转。
我二人当然没有酒瘾,平日里闲暇时便偶尔会同饮同醉上几回,作为消遣。昆仑墟身为名门正派,对弟子品行有严苛要求,同时也有诸多限制,能做的休闲娱乐活动颇为稀少。我们只是偶尔小酌,并不过分。
师尊通常也不会责罚,不过只是叮嘱上两句。不过若是醉的深了,师尊这“两句”便会说上好几日了。她那套话像车轱辘似的转上一遍又一遍后,我们饮酒时便悄悄避着她了。
云虽然遮了大半天光,但还未下雨。
我与谢清瑜并行,不过多时便走到天池边的传送符文旁,此地人来人往,弟子众多。“双璧”名声在外,昆仑墟本门中也不乏仰慕者,一路上有不少向我与他行礼问好的内外门弟子。我虽然嫌社交有些麻烦,心上不太情愿可面上功夫还得做好,仍是礼貌地与他们都说上几句客套。
谢清瑜就不是这样的人。在外人眼中,他向来是一副冷淡高傲的模样,似乎对谁都不屑一顾——因为他不怎么说话,也不爱回应人。
比如方才有位外门的小弟子向他问好,除却普通的寒暄之外,自然少不了美言几句。那小弟子说的情真意切,可谢清瑜也不过是淡淡回应一句“皆为同门,不必多礼。”后便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他这般冷淡,那小弟子的话晾在半空没得到什么应答,略有些尴尬。自然是没敢再说什么,只讷讷道别便匆匆离开了。
那小弟子走时神色颇为失落,我看着觉得有些可怜,便忍不住笑了谢清瑜一声,揶揄道:“谢师兄好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