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喝酒时滚动的喉结带着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优雅。当烈酒顺着下巴滴落胸肌，甲板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这让我想起草原上年轻的狮群。

我仔细看了他一眼，将注意力放回贝克曼这边，非常诚实地告诉他我的疑问，“你们真的是海贼吗？”

他们身上血的气息，是曾收割他人性命的证明，这群嘻嘻哈哈的男人们，也会无情地剥夺他人的生命。在这平和的氛围之中，我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

贝克曼表情有些无语，聪明如他自然能明白我意有所指，因此，他的那份无言，更多地是对着不让人省心的船长。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闲来无事的船员们，仿佛找到了乐子一般哄笑起来。他们一边大笑，一边肆无忌惮地调侃着那位在他们眼中毫无威严可言的船长。

然后，船靠岸了。

无论在贝克曼眼里我有多么可疑，海贼船没有人会违背船长的意愿，香克斯都打算暂时收留我了，其他人也暂时放下了对我的探究。

他们说，这里是伟大航路前半段的某处夏岛，这片海域都不会太冷，倒让我挺庆幸，我讨厌寒冷。

香克斯能肆无忌惮地脱掉上衣，放任自己在烈日下快速风干，我却不行。

我身上只有一条简单柔软的棉裙，被海水浸湿后的黏腻搞得难受，不得不开口向香克斯他们借衣服。

船医将我带走，医疗室的门框刻着密密麻麻的身高刻度，最新一道还带着木屑——看来有人上个月刚经历二次发育。

“放松，不是每个海贼船都有专业医疗室。”金发船医敲了敲很有年份感的手术台，“至少消毒酒精是真的。”

“新衣服。”本乡把灰色衬衫扔过来时，袖口残留的手术刀划痕硌得我指尖发痒。这个扎着小辫子的金发船医有种消毒过度的洁净感，连发梢都像被酒精擦拭过般根根分明。

“谢谢你，麻烦本乡先生了。”我简单冲洗了下身上的盐渍，换上宽松过头的灰色短袖衬衫和长裤，虽然内衣没法换，可是这里实在是不适合让人随意挂空挡的场合。

听到我道谢的本乡露出一个像被小虫子咬了一口的表情，一脸怪异，“你一直是这么说话的吗？”

我不解地看着他。

“…饶了我吧，不用谢我，”他说，“你有点礼貌过头了，叫我名字就可以，不然真的感觉很奇怪。”

我只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比起贝克曼，本乡看起来更加年轻，身上有种年轻男人独有的活泼与好奇。

当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口时，窗外突然传来炮响。本乡的手稳得可怕，继续数着心跳：“别介意，他们在庆祝今天钓到两条带鱼——用刚抢来的海军鱼雷。”

我低头可以看到他左额头的位置有一条伤疤。但并没有凶恶感，我甚至觉得他有不属于海贼的亲切。

“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伟大航路可不是任人随意闲逛的后花园。”

伟大航路。究竟是什么？我作出无奈的表情这么问他，听到我的问题，本乡眉头抽搐了两下，表情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哎呀呀，这可真是……”

在本乡一番好心科普下，我总算对现在所在的地方，所处的世界有个模糊的了解。

……海洋与海贼的世界吗？我不由自主的朝船外一望无垠的大海望去，难怪这个世界的海洋生命力如此活跃，且被命运的气味紧紧纠缠，“……哥尔·D·罗杰被处刑后开启了大海贼时代……”

本乡讲到这里，我突然心神一震，迅速抬头看他，本乡浑然不觉，但我却没心思再听了。

哥尔·D·罗杰。

有微弱而不辨男女老少的声音在我耳边用气音发出嘲笑，‘……命运的垫脚石，可悲之人罢了……’

“……”

‘……你可别将注意力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去看看我所钟爱之人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