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
“沈家的丫鬟。”
于归扭头就指着内室的方向,晏秋池拦住她,示意林竹将人放在窗下的小榻上。
先前那人脸埋在林竹肩头看不清,放下后于归探头过去一看,失声叫道:“白霜!”
林竹看了过来:“你认得她?”
他说话时语气很淡,虽然是疑问,但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于归下意识张口要答,想起自己不该认识沈家的人,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她、她与我是同乡,她这是怎么了?”
白霜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如纸,跟这个名字倒有几分相得益彰。
林竹又看了于归一眼,忽然皱起了眉,直直盯着她,半晌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答话。
于归缩了缩,晏秋池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你有些眼熟。”
“上次在平溪围场被你劫持的那个倒霉鬼就是我,当然眼熟了。”
“不是。”林竹当然没那么快忘记,可上次他身受重伤,根本没仔细观察,今夜再看这女子,眉眼之间有股他说不清的熟悉感。
他终于将眼神移开了,半晌后仿佛才想起于归方才问的话,说:“她被人追杀,跌入河中,昏迷了许久,我把她藏了起来,或许对你有用。”
后面这句是对晏秋池说的,说完他又极轻的抿了一下唇,有些不悦,“半个时辰前见人醒了,我才带来的,路上又晕了。”
被人追杀?白霜不过是尚书府的一个小丫鬟,怎么会被人追杀?
于归霎时联想到自己被杀之事上,难道是她牵连了白霜?
可白霜不是回乡了吗?
林竹说完又沉默地退到了一旁,对于归的追问只冷漠摇头。
于归无奈,“我先去找节华来看看吧。”
晏秋池摇头:“节华不在府上,他说有急事要办,过几日才会回来,羌云跟他一起走的。”
见她着急,晏秋池扬声吩咐双园去请个太医回来。
于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身份特殊怕被人发现,看着大夫还得躲着走,这些日子喝的药都是节华给她开的,但白霜一个大活人,自然是不怕这一层的。
她在床边坐下,握住白霜伤痕累累的手,眼眶渐渐红了。
白霜是冬日回的乡,去时曾说她一定会尽快赶回来,亲眼看着她大婚。
可短短数月,她的人生天翻地覆,之前让双园替她留意白霜的踪迹,也始终没有音讯,她还以为此生都见不到她了。
上天垂怜,她绝处逢生,白霜也大难不死。
想到这儿,于归又忍不住露出点笑来。
而一旁沉默的林竹还在思索先前的疑问,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于归。
孤灯楼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他是孤灯楼最顶尖的杀手,除了武功外,他的记性也是楼中最好的,尤其是人脸,可说得上是过目不忘。
他脑中一张张回想着,这股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忽然想到一个人——艳丽如曼陀罗,性情张扬似火,为他上药的动作却总是小心温柔……
不对,怎么又想起她了。
听说她的婚事暂缓了,她母亲回了褚家跪求褚家老太君,有了褚家的施压,沈老夫人不得不松口,不再强逼她与靖安侯大公子成婚,但又开始为她相看别的世家子弟。
她已经及笄,原本就是该成婚的。
但林竹还是有些难受,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女子婚嫁何其重要,绝不能让她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双园就拎着个白胡子老头匆匆进门,老头理理自己的衣领,瞪了他一眼,正要朝晏秋池行礼,就被托住。
“张老不必多礼,先看病人吧。”
张老闻言也不客气,坐到床边专心诊治起来。
“这姑娘伤得不轻啊,能救回来也算是命大。”
感叹了一句后,他示意于归将药箱打开,准备替白霜施针。
被当做丫鬟的于归毫无怨言,老老实实替张老打起了下手。
两炷香过后,张老收了针,对晏秋池道:“这位姑娘应当很快就会苏醒,臣开上几副方子,先照着方子吃几日再看情况,她这伤太重,且得好好养上几个月。”
晏秋池道了谢,又令双园带人出去写方子。
于归则蹲在床边,紧紧盯着白霜。
没过多久,白霜果然慢慢睁开了眼,苏醒过来。
她动作极轻地眨了下眼,似是有些不太适应光亮,半晌后才彻底睁开,眼中有刚醒来的茫然。
于归一喜,忙轻声问:“白霜,你怎么样了?可还疼吗?”
白霜费力地偏了偏头,看见床边女子陌生的脸,可她的语气和眼神都好熟悉。
她动了动手指,立刻被握着她手的于归察觉了。
于归忍了许久,眼中的泪终于憋不住,一串串地往下掉。
“你不是说要回来陪着我出嫁吗?怎么、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呢?”
白霜闻言眼眶霎时通红,她挣扎着反握住于归的手,喉间发出一阵哽咽声。
“我、我来迟了……您还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