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池匆匆入宫,一是为了去向皇帝陈情,瞒得太久,终究会有隐患。
二来是想要暂时避开于归。
刚被心上人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他虽然自诩已到了成熟稳重的年纪——可这等事谁能冷静得下来?!
再要面不改色地与她谈笑却是不能,晏秋池虽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他以为他们两情相悦,以为既然于归已亲口说过“喜欢”二字,那他们接下来就该顺理成章地做一对有情人,只待找到月魄珠让她重归于世,再往下便该是纳采问名……
——痴心妄想。
所以跪在皇帝面前请罪时,他的脸色仍是掩饰不住的难看。
难看到死而复生这么荒谬的事,皇兄听完竟都没有暴跳如雷,骂他失心疯。
当然,他这辈子还没见过皇兄暴跳如雷的模样。
好在兄弟二人间的默契还是让晏明川相信他不是在胡说八道,而是确有其事。
晏秋池倒是有些意外,皇兄对待此事的态度实在太过平静了。
即将封后的京中贵女被人所杀,凶手早有预谋,显然是针对后位而来,背后之人必然身份不低,牵扯甚广。
但晏明川沉默着一言未发,倒像是——早有所知?
他试探着说了几个有可能的人名,在说到姜贵妃时,晏明川突然开口:“贵妃心性纯善,向来与世无争,又与沈家小姐是旧交,不会是她。”
他的语气极为笃定,晏秋池听出来他对姜贵妃的袒护,顺着他的话说:“于归亦是如此作想。”
晏明川不会因此事问罪于他,这在晏秋池的预料之中。
他与皇兄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就算他今日犯得是谋逆大罪,皇兄也绝不会要他的命。
所以他才能这么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坦诚。
当然,为何到今日才说出来,不必他说,晏明川也能猜到。
他语气淡淡地问:“你当真如此喜欢那个沈于归?”
“是,她是臣弟——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的姑娘。”
晏明川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放心吧,我没打算把她怎么样,用不着你豁命。既然喜欢,当初为何又非要将人往进宫的名册里塞?”
“是我迟钝愚昧,连自己的心思也看不清。”他说话间脸色忽然有些黯淡,晏明川看得清清楚楚,略一思忖,问:“她不喜欢你?”
晏秋池变得有些难以启齿,要怎么告诉皇兄,他喜欢的姑娘也喜欢他,只是不愿意嫁给他。
顶着皇兄疑惑的目光,他解释了一句:“那枚至关重要的月魄珠尚无踪迹,她心有挂碍,不愿连累于我。”
他的理由听上去十分正当,但晏明川却仿佛看穿一切,唇边笑意若有若无,点头道:“如此。”
晏秋池掩饰般轻咳一声,继续说起正事。
一直说到天色将暮,仍拖拖拉拉不肯离去。
晏明川随手放下折子,皱眉问:“还不走,等朕留你用晚膳?”
晏秋池仿佛听不出这话中的送客之意,说:“许久不曾跟皇兄一同用膳了,不如今日陪皇兄小酌几杯?”
喝醉了再回去,能躲一时算一时,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吃,食之无味。
“朕今日说好要去贵妃宫中用膳,怎么,你也要跟着?”
晏秋池一噎。
“男子汉大丈夫,岂可因些许儿女私情,如此畏手畏脚?就算她当真对你无意,你难不成还要就此作罢?将来当真把人好好送回尚书府,任她再行嫁娶,与你毫不相干?”
那当然不行!
他闷着头:“臣弟知道了。”
晏明川已经起了身朝外走,“知道了还不回去?如何讨姑娘欢心还要朕教你不成?”
讨姑娘欢心?
晏秋池似有所悟,总算提起几分兴致,告退离去了。
御书房外,晏明川独自站了会儿,才转身回去。
身后内侍试探着问:“陛下不是要去撷芳宫陪贵妃娘娘用膳么?奴才这就让人去撷芳宫告诉娘娘一声,让娘娘有个准备?”
晏明川语气冷淡,头也不回道:“不必了,朕今夜尚有政务。”
内侍低头应诺,暗想贵妃娘娘究竟是何处惹得陛下不悦。
“去传成复来见。”
“是。”
*
晏秋池回府时,府中四处的灯笼刚刚点起。
有了先前的不欢而散,于归就算不躲着他走,应当暂时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看了眼左手的食盒和右手的双鲤彩灯,脚步有些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