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管家提着木桶亲自将园中的花圃都浇过一遍水,慢慢哼着小曲儿往回走。
路过主院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些响动。
他看看天色,暗道哪个小厮做事这么没轻没重的,这个时辰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他隔着墙都听见了,更不用说王爷。
管家将桶留在原地,自个儿进了主院打算将那个不懂事的拎出来好好调教调教。
可进门一看,院中小池塘旁那个正持剑舞得兴致正浓的,正是他家王爷!
管家小跑几步上前,眯着眼看了半晌。
王爷怎么还满头大汗的,我的祖宗唷,这莫不是半夜就起来练剑了?
池塘这侧,双园抱剑而立,半边身子靠着假山昏昏欲睡,直到听见管家的声音,才猛然站直了身子,轻咳一声,下意识去看主子。
主子仍忙着练剑,想来是没瞧见他偷偷打瞌睡的。
双园侧过脸,神色迷茫:“管家您说什么?”
管家瞪他一眼:“怎么半大的小子耳朵比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还不中用些,我是问你,王爷今日这剑,练了多久了?”
双园思索片刻:“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了吧。”
管家诧异;“那岂不是昨夜都没怎么睡?”
“我瞧着不是没怎么睡,是根本就一夜没睡!”
先前他听见动静还以为自个儿做梦呢,结果睁眼一看,主子大半夜拎着剑就出门了,那架势,活像要去找人打架。
他跟在后面也没敢问。
没成想是半夜起来练剑,瞧着精神奕奕的,不像刚醒。
“这是为何?”
双园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许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管家琢磨半晌,突然摇头:“我看不像,你既日日跟在王爷身边,就没看出点什么?”怕双园听不懂,他索性将话说得更明白些,“是不是因为卫姑娘?!”
说这话时,管家原本有些浑浊的眼中陡然亮了些,一脸期盼地等着他点头。
双园迟疑了。
卫姑娘?
“卫姑娘这几日不都在藏书阁吗?也没得罪王爷吧,何况我看王爷对她还挺包容的,就算她犯了些小错,王爷也不该被气成这样啊。”
管家:“……”
“你呀,真该跟莫午学着点,难怪娶不上媳妇!”
他恨铁不成钢地抛下这么一句话,又看了眼晏秋池,随后背着手乐呵呵地走了。
这是好事啊,王爷这个年纪,正该是为女子辗转反侧,夤夜难眠的时候。
双园挠挠头,没弄明白。
莫午不也跟他一样是孤家寡人么?凭什么只说他一个?
接下来一整日,管家都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于归午后在池边蹲着喂鱼,短短半个时辰,管家就差人给她送了三回点心,还遣小厮来替她撑着伞遮阳,自个儿在一旁守着,不时问上几声,生怕她热着累着。
于归被管家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恰巧有小厮来报,说谯公子在府门外等候,邀她出门游玩。
几日没出门,是该出去走走了。
于归拍了拍手,放下鱼食就要往外走。
管家却脸色一变,跟在于归身后问:“姑娘要和谯公子出门,要不要跟王爷说一声?”
于归不解:“他不是还忙着查案么?我还是别去打扰了罢,管家您替我说一声就是。”
她不习惯让人久等,说完就快步朝府门走去。
只留下管家独自叹气,忧心忡忡。
他摸着胡子想了又想,转头就去了书房。
书房中,晏秋池的确在为查案之事忙碌。
季平舟死得蹊跷,据他的贴身小厮所说,那日午时,季平舟用过午饭,说要小睡片刻,让小厮过半个时辰再进来侍候,随后就将人都打发了,独自在帐中午睡。
半个时辰后,小厮入内,季平舟却躺在地上,双目圆睁,胸口染血。
小厮的惊呼声很快引来了附近的人,待医官赶到时,季平舟早已气绝。
最古怪的是,短短半个时辰,季平舟的两个小厮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开过半步,他们坚称并无任何人进去,也没听见半点动静。
季平舟的营帐紧挨着季家夫妇的,周围更有不少来往的人,但证词上,却无一人发觉不对。
只能说明凶手武功极高。
这一点,从季平舟的伤口上亦能看出。
晏秋池立即想到了当日劫持于归的人,但他仔细对比过密林中黑衣人身上的伤口和季平舟的伤口,杀人者皆是用剑,剑都极快,但还是有些许不同。
杀季平舟的,和劫持于归的并非同一人。
虽然如此,但晏秋池还是觉得这两件事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关联。
胆敢在平溪围场杀人的,也不会太多。
管家进来时,见他正在沉思,没敢出声打扰,倒是晏秋池先注意到了管家,放下卷宗问:“何事?”
“王爷,卫姑娘方才应谯公子所约,与他出门去了。”
晏秋池皱眉问:“谯鉴?他何时来的,怎么无人通禀?”
“谯公子并未入府,只在门外等候。”管家说话,见王爷脸色果然不太好,又补充道:“老奴本想着要先回禀王爷一声,可卫姑娘有些着急,说不必打扰王爷,许是怕谯公子等急了,走得极快,瞧着仿佛很是高兴。”
“也不知卫姑娘何时同谯公子这般熟悉了,出门时连个跟随的人都没带,不过谯公子也有功夫在身,倒是不妨事。”
就他那点功夫?
晏秋池半晌没有说话。
管家自觉说得已经够多,见此便悄悄退下。
他对着满桌的卷宗,突然无心再看。
她不是不喜欢谯鉴么?上次还说他话太多,听得人耳朵疼。
“王爷不去看看?”节华在旁边坐了半晌,这时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