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衣食住行样样都是要花钱的,没有养活自己的法子,也不用费心费力去找什么月魄珠了。
节华说盛平王府家大业大,可那是秋池的钱,她如今吃他的住他的,走的时候总不能再从他这儿拿吧?
那岂不成敲诈了?
母亲当初倒是留了些嫁妆给她,田庄铺子都有,可“沈于归”都死了,她也没办法拿到。
银子的事只是其一,还有她的身体。
每隔七日,节华便会给她一碗药,服用后可令她魂魄安宁,不受阴气侵扰。
可是——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虽然她相信秋池,也相信节华,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药服下后好像身体变得更冷了。
于归谁也没说,但自己悄悄留意过。
服药后的第六日,和刚服药的那日对比起来,会更舒服,若那一日恰好晒了太阳,身上的肌肤仿佛还能感受到日光的暖意。
虽然她偷偷试探过侍女,侍女都说她的手还是一样凉,可于归心里反驳。
绝对是不同的。
若不是她的感觉出了错,那碗汤药……
还是说附身在柳枝之上,本就能感受到四季变化?
于归翻了个身,对着屏风上透亮的仕女图发愣。
不知不觉间,手中的书也滑落在地。
动静惊醒了她,于归俯身捡书,目光忽然凝住。
翻开的这一页,讲的是一味古香方,名叫云息香。
据说燃点此香后,可令闻者神志恍惚,梦中见诡谲之事,恍若身处黄泉碧落,所思之人所念之事皆可在梦中得见,且醒后亦难辨真假。
甚至耳畔所闻,亦会化作梦中所见。
竟有如此神奇的香?倒是头一次听说。
于归合上书,又看了眼名字。
“《异香录》?这是我带来的书?我怎么不记得了?”
不过看到香方,她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从前贴身服侍她的丫鬟白霜,去岁冬日大雪,她家中来信说母亲病重,白霜心急落泪恰巧被她撞见,问清来龙去脉后,于归便给了她一百两,让她回乡照顾母亲。
白霜的家远在千里之外,一来一回路上便要耗上一两个月,幼年时因家贫才被带到洛阳,入了尚书府为婢。
念及她多年未曾归家,于归本不愿让她再奔波,除了银子,还将白霜的卖身契也一并还给了她。
那时想着白霜年纪渐长,本也到了可以放出府嫁人的年纪了,若她想留在家人身边,就借此机会顺势成全于她。
可白霜当时跪在她面前一连磕了三个头,死活不肯拿走卖身契,只说最多半年,半年后她还要回尚书府伺候小姐。
于归当时没答应也没反对。
人心易变,或许白霜回了家就不这么想了。
所以白霜一走,她就将那张卖身契扔进了火盆。
算算日子,若是白霜真要回来,到这个月正好半年。
只是时移世易,白霜就算真回来了,也只会得知她已死的消息。
或许不用回到洛阳,即将封后的沈家小姐病故的消息应当早已传遍天下。
说不定来年清明,白霜还会替她烧些纸钱呢。
即便如此,第二日一早,于归还是拜托了双园,请他多留意尚书府的消息,看看近日可有从外地归来的侍女。
若是白霜真的回来找她了——
她想远远再见她一面。
不知节华和羌云头一日都说了些什么,总之第二日再见到羌云时,于归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奇怪怪的。
有点像同情,又好像是愧疚?
于归走上前打算问个明白,谁知羌云一见她走近,竟转身就跑。
“嗳——羌云你等等!”
羌云跑得更快了,很快不见了踪影。
她这是怎么了?
于归没弄明白,要不去问问节华?
一旁有几人同行走过,于归下意识侧了侧身避让开来。
却有一道目光忽然落在了她身上。
于归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等到说话声走远才回头看了眼,恰好那人也回过头来,竟是先前被她敲了一棍的郭余浪!
郭余浪见她回头,还极为有礼地朝她点头微微一笑,丝毫看不出半点落魄失意的模样。
是了,虽然被赶出了家门,又与夫人和离,但他终归还是太常寺少卿。
春蒐百官皆在,遇到他也不稀奇。
于归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至于郭余浪,走出很远之后,他仍在思索,刚才那个似乎正是他上次在盛平王府见过的侍女,好像是叫青青?
之前听人提起盛平王新近收了个义妹,这次还将人带来了平溪围场,郭余浪就想到了那个女子,看来果真是她。
上次匆匆一瞥,便觉得有几分眼熟,方才他仔细瞧了一眼,那种熟悉感又淡了几分。
但看人并不只从相貌,他还是觉得这个青青姑娘身上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出于直觉,郭余浪觉得此事很重要。
于是接下来他甚至推辞了同僚一起饮酒之邀,独自回了营帐,找出一本册子来。
他刚入仕时曾因认错了人而得罪过上官,此后便一直有个习惯,凡是见过的有身份之人,都会记录在册。
他要看看,这股熟悉之感究竟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