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三不安地攥着一个瘪瘪的包袱皮,怯生生看向崔父崔母,“那当时都乱成那样了,咱们兄弟几个实在没法子,要不然……”
“什么叫实在没法子!”崔父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当时离家的时候,我留了足足六两给爹娘,完全够你们生活三四年,现在你告诉我爹娘第二年就病死了?”
崔父虽是长子,但那个时候他的爹娘年纪尚轻,没有抚养一个孩子长大的能力,磕磕绊绊养到两岁半,就被换给了一户生了六个女儿的人家。
起初他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直到他的“娘”忽然诊出怀上了一个男婴,于是七岁那年,崔父又被还给了他的亲生爹娘。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记事了,而他的亲生爹娘嫌他不好养,什么糙米糊糊都吃不进去,身旁又有两个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自然与他愈发不亲近。
十四岁那年崔父就出去找活做了,他跟着村子里的人去搬矿渣,收猪草,放牛送货。
在一日搬矿渣的时候,他恰巧遇到了来监工的老爷与公子,有人问过他的姓名后塞给了他一包银子,足足十两。
把他送回去后,当初养过他近五年的那家日子蒸蒸日上,也没料到他十几岁就要出来做这样辛苦损命的工作,银子交到他手上后什么都没交代,只让人把他赶了出去,扬言永不录用。
崔父莫名其妙地回了家,正当他路过爹娘门前儿的时候,听他们聊到给崔三说亲事的事儿。
崔二是女孩儿,已经嫁出去了,那时候崔父看上了和他一起搬矿渣的方老头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崔母,就等着爹娘去给他说亲。
可是他听见爹说:“老大小时候吃得好,现在人长得身强力壮,每个月都能拿回来一两银子呢!三哥体弱,还是先给他说亲吧。”
他爹娘不舍得白白送出去一个劳动力,即使那每月的一两银子都是他天天累死累活,从早干到晚挣出来的。
崔父死死攥着拳,回想了一遍自儿时起的待遇,一直以来他都渴望父母能多看他一眼,哪怕能比得上几个弟弟妹妹的一半就好。
可是到头来,他们只把自己当作一头能源源不断生钱的老黄牛!
既然如此,他还顾念什么亲情?
崔父当即收拾自己没多少的细软衣物,临出门前想起六岁时他的养父母给他念的一句生恩大过天的话,记忆已经模糊,但这句话猛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好像在提醒着什么。
他挖开一个小土坑,把其中六两银子埋了进去,明眼人一看就能发现这里多了点东西。
崔父点点头,想着这六两银子也算是报答他们的生养之恩了。
从此他奔走几个州县,当时还是太平盛世,只要有手有脚,到处都是广阔自在的天地。
最终,他和崔母在宏义村住了下来,安置了几亩田地,直到现在。
现在崔老三告诉他,爹娘在自己离家后的第二年末就病逝了?
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六两,什么六两?”崔老三迷惘地抬起头,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大哥你离开后,家里失去了一大笔收入,爹娘那些种地的收入不够养活我们一家,只能靠二姐夫家接济。”
崔老三抹了把眼泪,抖着身子道:“可是日子长了哪里还愿意,二姐夫让二姐姐和咱家断了来往,我们根本没活路了呀!”
崔雁竹咬了咬下嘴唇上的死皮,怎么好像听着有点奇怪?
她想了片刻,只当是自己现代人的思想接受不了长子长女养一家人的这种做法,也就干脆不说话听了下去。
“冬天北风一个劲儿的刮个不停,家里处处漏风,没有一处是好的,爹娘受寒,又没钱抓药,就病死了。”
崔老三哭天抢地,抱住崔父的大腿,不容拒绝地跪在地上嚎:“大哥,爹娘走了,我千里迢迢问到你的住处,你可千万别不管我啊!”
“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崔父还没见过这种撒泼场面,无措的地说道。
“大哥,你可是我亲大哥,你要是不答应,今天我就跪死在这里,永远都不起来了!”崔老三扯着嗓子吼着,期间瞥了一眼灶台上满满的两碗豆油,这更坚定了他留下来的决心,说什么也不放手。
最后还是崔二哥出马,他这个年岁力气最大,用力箍着崔老三的胳膊,“呼”一下就把人提到板凳上去了,才不管他是不是自己亲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