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冲过去招呼他,听口吻,这还是个常客。
“您老有段时日没来了,忙着做啥呢?”
跑堂随口问了句,却听那壮汉的声音如铜锣震响,自带低音嗡鸣的效果。
陆元珍差点没能听清楚这低音炮说了什么。
“……跑生意,哪里能像你们这样……,遇到的都是群孬货,我……”
这人说了好一段长话,旁边凑过来一人,随口便搭了两句。
跑堂便借机忙去了,这头两桌人凑到了一块儿,先喝起酒来。
陆元珍看着那鸟笼出神。
在锦泾镇遇到那只画眉后,陆元珍对鸟雀的好感度无形中变高了。
它们似乎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聪明有灵性。
那双竹签似的小腿到底是怎么做到支撑起那圆鼓鼓的身子,还如此灵活的四处蹦跶的?
“东家?”
或许是陆元珍过于专注的视线,在荷花紧张地小声呼唤时,那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抱歉,我没有恶意。”
陆元珍顿觉失礼,连忙道歉,见那壮汉低声嘟哝了句什么,又将身边的鸟笼朝陆元珍的方向推了推。
“……眼光好,这可是手养的,用上好的米面养出来的,亲人。”
陆元珍听到这话,隐约品出了内里的含义:“的确是只有灵性的,我一看便合眼缘,却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转手?”
.
“东家,您确定宁公子会喜欢鸟吗?”
荷花稀罕地盯着那笼子里活泼的鸟儿瞧,不时因为对方自觉啄米喝水的动作而惊叹两声。
不知道是不是陆元珍的错觉,那只鸟被频频夸赞,看着都自信了不少,小胸脯鼓鼓的,喝水啄米的频率都增加了。
陆元珍:“没事。要是宁公子不喜欢,我们就自己养着。”
陆元珍对宁亭钰的了解实在算不上多,她自个儿都不确定对方喜欢什么,对这些个古玩玉珠的见识也远远比不上自小金贵养出来的,那能挑出令对方满意的物件,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要是单拼物件的价值,那今日陆元珍逛完所见之物,就没有能与宁亭钰身上佩戴的物件相媲美的,而文画,据陆元珍所知,就连她在宁霄绣庄做活的屋子里,都挂着前前前朝出名的山水画。
她一个外行人,要是寻摸到了假的文物,就更不美了。
而时间紧迫,这份谢礼再拖延下去,怕就只能等年礼了。
不如就挑她也中意的并想要拥有的,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推己及人,传达她那微乎其微的谢意。
“陆娘子,我刚刚有看到宁少爷回三楼了。”
筠盼倒是对鸟雀并不热切,她在乡野长大,摸鱼抓鸟不知道多少次了,后来又经过灾害流亡,饿狠了,现在看着鸟只能想到烤鸟蛋和烧鸟肉。
“是吗?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陆元珍准备两日后启程,届时养好伤的吴喜也该到了。
送礼宜早不宜迟。
去都城的商队多,要是稳妥起见,明日还可以去物色一番,与别人同行,队伍足够大无形中就足以吓退许多宵小了。
陆元珍边想边往宁亭钰的房间走,在敲响房门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些许紧张的情绪。
要是你被嫌弃了,就得跟着我吃糟糠了。
陆元珍看着里头不明所以的画眉鸟,自嘲地笑了笑。
房门很快便被应声打开,朱胜从里头探出头来,一见到陆元珍,登时双眼放光。
“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反倒是陆元珍被这热情的阵势给吓到了。
不用先通报宁亭钰吗?
陆元珍的问题卡在了那里,稀里糊涂便被朱胜给请了进去,荷花紧跟其后,伸手帮忙将鸟笼接了过去。
“谁?”
宁亭钰皱眉从内间转出来,声音阴冷,可在看到来人之后,神情出现短暂的空白,一声不吭便动作迅速地回转身子,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重新回到了内室,让陆元珍甚至有了出现幻觉的怀疑。
刚刚他出来了没错吧?
陆元珍看向朱胜,朱胜脸上的笑意堆作一团,和和气气地说道:“您担待,我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内室的帘子扬起又放下,里头小声的说话声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把人放进来了!我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我不是怕陆娘子跑了吗?爷,您这身虽然是年前的旧衣,可料子和裁剪都是一等的,就穿过两次,哪里就这么不堪了?诶,是,我这就帮您把头发挽起来,换今年新出的玛瑙冠……”
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后,是宁亭钰压低的威胁声:“我回头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