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榆晚今日得了一封信笺,送信的人说是燕家公子,燕轻尘送来的。
信中说的什么不得而知,但她心情不算差,也没有因要与那家公子培养一年感情而烦恼。
只是阿蛮回来时,费大厨、徐妈、安小念、方知有,一个个都追问她为何总往外跑。
她想起初来乍到时,当晚她有幸有一次机会和府上主人一同用膳,府上老爷说: 府上不养闲人,还望你能安守本分。
目的是希望她重视,还说禁止去的地方不要去,唤了府上徐妈教教规矩、还有带自己转转认识路。
徐妈当时是这样说的:“这都好说,只要你不惹事招惹他人,在这谢府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不赞同,反对她:“可就算我不去招惹麻烦,也会有麻烦找上门。”
因为这句话,徐妈瞪她一眼,“你这孩子怎这般把别人往坏处想。哪有那么多心怀不轨之人,小小年纪便心眼多。”
她说的是事实,往往很多人不认同,相信人性本善。是没错,可恰恰忘了,人的贪欲、恶意是逐渐萌生的。
阿蛮撞向她打量自己的目光,一种站在高处藐视卑贱、平庸的人,刺痛了她的双目。
被谢榆晚指着她,她眼里的不屑、说出的话都如锋利的刀,无不是捅在了阿蛮的心口,刺入甚至深入。
谢榆晚说她凭什么上桌,就是一个没爹没娘要的人。
阿蛮眼神冷了下来,她想说戳人痛处你很开心吗?那你呢,离了这谢府的庇佑你还能有什么?
她是府上老爷——谢良之女,若真说出口,被她追究,他看不惯纵她定是自己吃亏。
她寄人篱下,总要安分些,很多时候不能明着来,所以要借他人之手。而眼泪,利用他人的怜悯之心恰好是最好的手段。
所以她哭了,哭着说了其中一句:谢小姐,戳人痛处你很开心吗?您身在富贵人家不愁吃穿,不用为此发愁。我是什么都没有,可这不代表您能践踏我的尊严。
效果显著,谢母严厉训斥了她几句,还罚她抄家规二十遍,不抄完不得出房门。
谢榆晚被吼得脑子懵了,先前的怒意化作了委屈,喉咙发紧,眼眶泛红。怨她母亲向着外人。
虽说少让她抄了十遍,可这谢母得知她没好好吃饭,自己不去偏偏还给自己银两拜托自己去送,劝她吃饭。
阿蛮觉得好笑送到她面前,她眼眸一亮又轻轻撇过头。明明饿了、喜欢吃还要装作一副不吃。
她喜食山海兜和真君粥。
抄的纸团扔了一地,桌案上摆了她抄过的纸。一问才知她抄不完,心烦的食不知味。忍着脾气劝了她好一会才吃。
出了门去交差,谢母如约将银子给她,她拒绝了。面对谢母不解的目光,怕她多心,说是自己真的不需要了。
谢母眼里的忧 ,她在怕,她在担忧,担忧自己孩不吃饭饿着了,怕她连着好几天这样饥的胃不好。
阿蛮羡慕甚至嫉妒,她被父亲、母亲、哥哥、嫂嫂关爱着。
可这种心思萌芽时,下意识厌恶这样的自己。
小时候有父亲、母亲在,再后来失去。
痛苦过、渴求过、思念过,但一旦唤起是酸楚。似是含在舌尖的蜂蜜,低着上颚、两壁慢慢舔化、回味。起初很甜很甜而后越来越淡,直到没了味道。
可是现在并不重要了。喜欢的东西当然要去挣、去抢,而不是接受怜悯的施舍。
费大厨虽然胖,看着老实像是容易被人捉弄、欺负,其实不是。但他做的一手好菜,梦想是将自己的厨艺传出上京。
方知有为人和善,他希望有一个贤惠的妻子。
宋乐安活泼开朗、说话总絮絮叨叨。貌似对江浔也有着别样的心思,看他时是明目张胆、不加掩饰,是喜欢。
因为是她亲口承认,她说她喜欢江浔也。
院试放榜后不到十日,那年她十六,现在十八。那年他二十,正是弱冠之年,现在将满二十二。
她出门遇到被众多倾慕他的年轻女子追着跑,被他拽着手腕进了府。他逼近她无路可退靠在门上,吵的有点凶。
被宋乐安瞧见,江浔也将阿蛮逼门后,她吃醋,想她远离他。
江浔也走远后,她拦住阿蛮的去路。直截了当的说:我喜欢江浔也,劝你不要同自己抢。好在他说他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他。只是你喜欢他什么?”
“因为他救过我,三年前我落水就在以为我快要溺死湖中,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很害怕。“她笑着笑着哭了,回忆着以前,”所幸他路过救了我。虽然他看着很冷漠、不怎么说话。可我浑身很冷,冷的发颤,他的胸膛、怀抱却很温暖。”
“后来我跟着他来了谢府,谢府招侍卫,他武功很厉害以一敌十不为过,动作很快、潇洒利落。我当了侍卫我便赖着他,跟着他留下来了。”
阿蛮道笑道:“我明白了,可是你喜欢与我没关系。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们问她为何往外跑,她有些恼,隐忍道:“过问别人的事可不好哦,该做的活我都会做。有些时候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
费大厨道:“我们只是担忧你遇见坏人了。”
其他人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江浔也两腿伸长在栏台椅上,后背倚靠在回廊栏台背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偶尔转头朝那边用毫无波澜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们。
阿蛮低低笑着,心道:“再坏有她坏吗?”默了默,“没有坏人。”
宋乐安道:“你是与那顾家公子见面吗?”
阿蛮怔愣,正好没有好的理由,只能堵住他们的嘴要他们不在问出口。她这么说正好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没错。”
其他人没有怀疑,毕竟那顾家公子来找她不是一次两次了。
江浔也倚靠在回廊栏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听见顾家公子,他知道是谁。
身子一僵,不可置信转过身,两手搭在回廊栏台背上看着他们,心底泛起一丝低落。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依旧叼着狗尾草落寞的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