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吃正餐时布冯在想:怎么能忍住这么久不说话也不在桌子底下踢我脚的,他不会真脑震荡了吧?平时好像也没今天这么闹腾的,是不是真的疼了所以才这么委屈的呢?
正餐撤下去甜品上来时他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借着看窗外景色的由头使劲从玻璃的反光中打量加迪尔的脸色,然而对方却一反平日里吃甜点时那种眉飞色舞高兴得晃来晃去的样子,只是非常安静地一直垂着头用勺子小小地挖一点放在舌尖抿抿,无声地又拿出来挖下一块。外面很亮,所以玻璃里的倒影并不清楚,布冯只觉得加迪尔的侧脸和桌子上晃动的烛火一样,随时都会消失,不由得还是顾不得两人还在赌气、绝不要先认错的尊严扭过头来看了眼他,在心理作用下感觉对方的脸已经好苍白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加迪尔顿了顿抬起头来,布冯这才发现他眼睛湿润润的,好像是已经难过哭了,不由得已经输得不行了。他拿起帕子给加迪尔按了按眼角,宽大的手掌爱怜地刮了刮他柔软的脸颊,在烛光中柔声问他:“是不是头还疼?都是我不好,更衣室是我不好,更衣室外面是我不好,车上还是我不好,刚刚凶你也是我不好,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别和我生气了,我马上带你去医院看看,好吗?”
加迪尔没说话,只是挖了一大勺,抬起来放到了布冯嘴边。布冯感动得不行,却没吞下蛋糕,反而是偏头亲了亲他的指关节,蓝绿色眼睛显出深情款款的意味来:“你吃,我看你吃就很开心了。”
加迪尔冲他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意思是“别把情话用我身上,骗鬼呢你”,但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转手把蛋糕塞进了自己嘴里,嗷呜一大口,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他们俩又和好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底下踢对方的鞋子一边吃点心聊天。
舍甫琴科已经听了一晚上关于布冯和加迪尔的故事,其实他不是主动问的,而是他的队友们非常义愤填膺地在晚餐时开展了“加迪尔吐槽大会”,他拿着半生不熟的意大利语勉强听了个大概。加图索稍微喝多了点,讲得很大声:“还有,每次他们吵架加迪尔都会假装要把东西给Gigi吃来哄他,但其实Gigi根本就不会吃!反而会把自己那份也给他!每次都这样,天啊,他到底为什么相信加迪尔是真的想把食物分他一半?我就没见过对点心这么小气的家伙,加迪尔能把自己的理查德·米勒到处乱扔,动一口他的蛋糕却像是能要了他的命一样。”
皮尔洛惊叹:“天啊,我们里诺这么笨的人都看明白了!”
加图索举起叉子作势要叉他的手指头!大伙尖叫连连,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舍甫琴科也笑,不是努力要融入,而是确实觉得有点好笑。加图索讲完了这个,内斯塔又想到了新的:“还有‘为什么从前锋转后卫’的那个话,一听就是骗人的,但Gigi也信得不得了。”
舍甫琴科又有点好奇了,难得自然地参与进了话题:“他以前是前锋吗?”
“u15的欧青赛时候他还在拿金靴呢。”因扎吉在用勺子搅拌自己的矿泉水,真不懂这是什么行为艺术:“结果转头石破天惊——当后卫去了,竟然踢得也还不错。转型这么迟的真是太少见了。其实我觉得他当后卫当得不太够格,只是天赋太好,后头又有个厉害门将兜底,让大家忘记他的毛病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当后卫?”
内斯塔已经在笑了,话都断断续续的:“他骗Gigi说是因为想和他更靠近些,在球场上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这个理由真是听一次笑一次,科斯塔库塔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趴在马尔蒂尼旁边一边拍桌子一边哈哈哈哈哈:“有这样的后卫在前面,门将开场就自断一臂差不多!”
舍甫琴科坐在马尔蒂尼另一边,忍不住问他:“所以真的原因是什么?保罗肯定知道。”
他感觉加迪尔肯定和马尔蒂尼关系很好,毕竟是能扑他怀里撒娇的水平,很难想象要是马尔蒂尼在国家队里对他不好的话他敢这么造次。
“……当后卫和前锋的乐趣其实是相似的,都很直接地决定着进球结果,只是攻防任务不一样。”马尔蒂尼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出神了短暂的一两秒,然后就又笑了起来:“加迪尔显然更适合后一种。”
“你收收笑吧我要崩溃了。”科斯塔库塔抬起脸来,一脸不忍直视地按住马尔蒂尼的肩膀晃了两下:“保罗,你是怎么把他那种喜欢猫抓老鼠极限边缘试探的恶趣味说成这样的。加迪尔对足球的态度一点都不严肃,他根本就是嫌正经踢球没趣,仗着自己有天赋就乱折腾,老实不过三场就作乱吓人一跳,和他当队友累死人了。”
马尔蒂尼显然是不这么觉得的。他一直认为加迪尔很聪明,踢球也认真,对胜利如饥似渴,跑动超凡积极,嗅觉敏锐胜鲨鱼,而不是单纯喜欢在球场上捣乱,别人只是因为他的性格而对他有偏见。他不反驳,只是因为他不爱为了旁人驳掉自己队友、好友的面子,也不愿意因为观点不一样就非要别人接受自己的。大家从他的表情中显然也读出了这一点。
因扎吉大笑拱火:“所以说保罗会溺爱嘛!比利,你觉得累有什么关系?”
科斯塔库塔看马尔蒂尼的微笑脸,无趣地把手收回来,刻薄地评价他:“是的,我们保罗就是这样的,虽然大方向上是个非常正经和靠谱的人,但实际上还是会纵容和偏爱漂亮小年轻。你这样对他其实没有好处的,你懂不懂?要是哪天他真闯了大祸了,只能是他自己最吃亏,连带着全队都倒霉。现在不教好他,他以后迟早会付更多学费的,到时候你是疼还是不疼?我看你这么惯着他我就烦。”
马尔蒂尼无奈地给他倒了一杯酒:“好好好,是我的不对,翻过年世预赛就关小黑屋批评教育他,够不够了?来,再喝点。”
科斯塔库塔都无语了:“他爹的,说两句都不让我说啊?把我灌醉了你好清净是吧?”
全桌又是大笑。他们俩说话太快了,用语又很通俗,而且没有马尔蒂尼稍微给他解释两句,所以尽管离得最近听得最清楚,可舍甫琴科却感觉被灌了一脑袋鸟语,半懂不懂地又回到了迷茫跟着一起笑做个合群男孩的时刻。他又开始想加迪尔真是个活泼有趣的人,人不在这儿坐着都是话题中心,他肯定是没有坐在队友中间迷茫又局促的时刻的。
出门时外面已经落雪了,布冯先冒着雪去车上取围巾来,让加迪尔在屋里再等一会儿。然而他折回头时却看见加迪尔一如既往完全没听话地已经跑出来了,金发上已落了薄薄一层雪,透过光仿佛戴了一个小小的王冠。他正专心致志地用脚在地下划拉什么,布冯站到他旁边才看清他歪歪扭扭写的是:“Gigi大……”
他刚要开始感动,加迪尔就划拉完了“Gigi大坏蛋”。
布冯把围巾给他圈上,都没脾气了:“怎么还没消气啊……”
加迪尔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现在消啦!走,我们回家吧!”
现在他就主动坐副驾驶了,和布冯说话,问他:“窗户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我找了一圈也发现什么特别的,是已经被拿走了吗?”
布冯纳闷:“好看的?什么好看的?没有啊,外面就这样,没动过。”
“那你吃饭时候在看什么?我感觉你脖子都要扭断了,还以为有什么稀罕的呢。”加迪尔也纳闷。
布冯愣了一会儿,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加迪尔狐疑地看着他,却还是没想通,又抱住了他的胳膊,耍赖不让他开始开车:“你笑什么?不准瞒着我,不准瞒着我——你说啊,不说不准走了!!!”
“笨死了。”布冯难得能这么有优越感地和他说话,蹭了蹭他的鼻尖,得意地讲:“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你自己想去。”
“Gigi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笨蛋!”加迪尔惊呼:“你连高中都没念!”
布冯完全无视他的人身攻击,美美地说:“反正这件事里你才是笨的那个。”
加迪尔刚被哄好就又开始着急了,说不让他开就真不让他开,去抢车钥匙。两个人拉拉扯扯扭扭打打的,直到加迪尔借着喊头又痛了然后趁着布冯手软翻坐到驾驶座上把他压住抢到了钥匙时才分出了胜负。他得意地坐在他腿上按着他的胸口,右手晃晃车钥匙:“不说今晚别想走了,我们俩就在这儿闹吧。”
布冯喉结滚了滚:“……真的?”
加迪尔:???这什么反应啊。
“你到底在看什么啊,不是飞机过去了,又没声音。也不是松鼠,它们都冬眠去了,而且你也不爱看……是不是有美女在外面?你是不是认识伊娃了?你是不是借着上厕所的时间和伊娃勾勾搭搭去了?你死了这条心吧,等会回去别给人家发短信骚扰了,我问了,伊娃说她根本就不喜欢你。我这个月正要约她吃饭呢,好不容易熟悉了,你别和我抢。”
布冯晕死:“我|草!我说你非要来这里吃饭做什么!开车开了一个半小时!你造谣也要讲究基本法吧!我今天根本没去厕所!我也不知道伊娃是哪个。不信你搜我身上,你搜我钱包,你搜我手机,你自己检查有没有小纸条,有没有联系方式。”
加迪尔满面狐疑地把手伸进了他的外套,确实没有。裤子口袋,也没有。衬衣里面,皮带勒住的腰绕一圈——
“草,别摸了。”布冯深深喘了口气,抓住他的手:“痒死了。”
加迪尔却得意了起来:“我就知道是藏在这里了!让开让开,现在投降也来不及了!”
他高高兴兴地另一只手直接扯开了他的衬衣,把它们从皮带里拽出来,然而却没有小纸条掉出,只留被他扯得前襟大开的布冯坐在这儿上下吸气,起伏不是一般大,加迪尔感觉他胸肌腹肌全绷紧了。他不由得有点心虚地轻轻把他的衬衣又虚拢上,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冤枉兄弟了。他提前开始滑跪试图让他别发作,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举双手投降,原地装乖,腿抬起来试图回副驾驶座去:“我错了,我真的误会了……Gigi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加迪尔吧……”
一套话一天说两次显然是没效果的,布冯一把握住了他的大腿把他又扯了回来。加迪尔心说完蛋今天真的闹过头了要挨揍了,刚绝望地闭上眼,就被按住后脖颈狂风暴雨般吻住了。因为太超出预料乃至是认知外,他甚至是反应了三四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尖叫起来,可惊叫其实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变成了某种可爱的狼狈呜咽音,让布冯不由得把他按得更狠。虽然不再像青少年时期因为发育先后和速度的差异而一度体型差爆表,仿佛洋娃娃和大棕熊,但差距一直在,在这样的时刻变得忽然又明显起来。加迪尔感觉自己几乎是被完全禁锢在对方的怀抱里,压迫感强得离谱,没有任何逃避的缝隙。他伸手试图挣脱,却只是摸/上了布冯光/滑/滚/烫的肌肤,被心脏震动的感觉吓得想收回手,这一次又被按住了,原因却截然相反。
“摸啊。”布冯沉沉地吻他的耳朵,报复般地咬了咬:“继续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