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去莫斯科，我害怕那里。”加迪尔嘟哝着。他实在是漂亮，宿舍里有人进来找东西，一推门就看见这兄弟俩躺着，哈哈笑了起来：“哪来的两个金发妞！”

舍甫琴科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瞪着眼睛看对方，把袜子一脱往他那儿丢，成功把人熏跑了。

此时连坐飞机都不敢想的两个人都不会料到，仅仅几年后他们的生活就发生了想都不敢想的脱胎换骨的大变化。从舍甫琴科升上一线队开始，他就比所有人、甚至是他自己的想象中都要更夺目和令人震撼，富得流油的西欧人搞足球的热情是乌克兰人无法想象的，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国土上出现了一颗闪耀的明珠，并且是唯一的一颗。1994年在基辅迪纳摩1：4拜仁慕尼黑的比赛里，18岁的舍甫琴科就收获了自己的首粒欧冠进球。德国佬像是看外星人一样惊奇地看着他，在赛后都来和他握手，还用闪光灯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95到96赛季，是他进入一线队之后的第二个赛季，这一年他就成为了队内绝对的主力，此后每一年他都在节节开花。真正让整个欧洲都陷入了舍甫琴科热的是99年，他以8个进球帮助基辅迪纳摩进入了欧冠半决赛，而且是踩在西甲双雄的尸体上。小组赛里，舍甫琴科半场比赛中就在诺坎普上演了帽子戏法。那一天所有主流体育媒体的头条都是“乌克兰核/弹/头摧毁加泰罗尼亚”，比起又有个天才球员横空出世这件事本身，这个天才来自曾经的社/会/主/义/阵/营，来自目前立场暧昧、和俄罗斯矛盾频频的乌克兰更吸引眼球。皇马笑了隔壁几个月，转头就在淘汰赛里自己尝到了苦头，基辅迪纳摩还在主场2比0战胜了皇家马德里，比赛中舍甫琴科再次包办两球，客场再次打入一球，总比分3比1淘汰皇马挺进半决赛。

尽管半决赛倒在了熟悉的拜仁慕尼黑手下，但单场比赛里舍甫琴科依然梅开二度，并最终以10球的数据拿到了本年度的欧冠金靴。比起几年前他像个新奇动物似的被围着拍，在聚光灯下睁不开眼，这一次舍甫琴科已经可以在德国人的掌声中对镜头熟练地露出一个虽然腼腆但十分得体的微笑来了。

记者在翻译的帮助下问他：“安德烈亚，整个欧洲都在为你疯狂，许多俱乐部都在追逐你。你会去哪里？”

舍甫琴科老实地说：“不知道，我要回家问问我弟弟。”

翻译如实传达，大伙哄笑起来，寻思这东欧人情商还挺高，怪会推话的。没人觉得哪个春风得意的二十几岁球星会是个弟管炎，但舍甫琴科确实是。他签了经纪人，可这种问题在他心里不光是事业问题，更是家庭问题，于是他很看重加迪尔的意见。

“你应该去意大利，AC米兰好极了，安德烈亚。而且贝卢斯科尼先生也喜欢你。”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舍甫琴科露出了惊喜非凡的表情。但还没等他问加迪尔想要什么样的大房子，对方就又接口道：“但我要去英国读研究生……”

舍甫琴科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我们要离那么远？”

加迪尔安慰性地搂住了他的胳膊，过了一会儿后忽然笑了起来：“没关系，你可以给我买火车头等座的票啊。”

他们一起笑倒在沙发上。房子是新的，家具是新的，妈妈和姐姐的衣服、鞋子、包都是新的，加迪尔的课本是新的，一切都好极了。但他们还是挤在一起，像是十几年来一切都没有变过似的。

“你怎么都不粘我了。”舍甫琴科对加迪尔先斩首凑、已经都想好了的事有点心里不安。他倒不是要阻碍对方去读书，只是不明白加迪尔怎么一点都不纠结，不由得抱着他幼稚地恐吓：“等我以后到意大利被美女勾/引跑了怎么办，你就没有哥哥了。”

加迪尔不理解这个逻辑：“怎么会？谁还不结婚了？再说我们本来也不是亲兄弟。”

他的意思是他们的关系本来也不是靠血缘维持的，但舍甫琴科却顿时急了，怔怔地坐起来看着加迪尔。他现在可不像十四五岁时那么瘦了，一坐着挡了大半的光。加迪尔条件好了也没长胖，在舍甫琴科眼里就很弱不禁风。他柔软的弟弟不明所以地躺着，柔软又无害地窝在沙发里，雪白的手指伸出来搭在他胳膊上敲敲：“怎么啦？ ”

是了，加迪尔不是他亲弟弟，而且加迪尔也不像小时候那么贴他了，一点都不纠结地就要去英国念书——要是情况反过来，舍甫琴科才无所谓去哪读大学呢，他一定会跟着加迪尔跑的。

他的恐吓像个回旋镖一样扎到了自己的脑袋上，满心想着加迪尔要是被美女勾走的话，他就真把他弄没了。加迪尔会从家里搬出去，圣诞节时也不再和他们团聚，而是跟自己的家人一起，他想上门去还得提前约好时间……

天啊！

要是美女知道这种无逻辑的无赖思维估计能把白眼翻到天上去，大喊一声谁要抢你的臭男人。但舍甫琴科没有这种思想觉悟，他对与潜在的美女一起竞争弟弟的心没有一点信心，对管理加迪尔的心也没有一点信心，并且深深后悔起了自己一直没问问，万一已经错过了早恋干预期、对方已经找到了什么命定一生的初恋女孩怎么办？

他越脑补越着急，伸出手来捏住加迪尔的下巴，蹙着眉头问他：“你不能谈恋爱，你年龄太小了。”

加迪尔都懵了，虽然他以前忙着打工上大学忙着念书，确实从来没谈过对象，但是：“我都22了……我就比你小一岁。”

果然已经开始为了别人反抗我了！舍甫琴科难受得简直想把真皮沙发抠烂：“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是为了她才要去英国读书的？她是英国人吗？你要结婚了吗？你不准结婚，加迪尔，你太小了，还没到年纪，离开哥哥的怀抱，啊不是，妈妈的怀抱，会很痛苦的，我没有骗你。”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从来没发现舍甫琴科有可能是恋爱脑的加迪尔笑傻了，差点没被对方举起了晃，还是再三保证自己没有什么白月光，才不会早早结婚才被放过了。舍甫琴科以2600万美元身价转会到意甲豪门AC米兰无疑是整个夏天最热闹的消息，唯一能盖过这条新闻热度的就是天价先生落地米兰几天后就马不停蹄地飞到了伦敦去，据说是给在LSE读研的弟弟买房子。

“弟弟学历还挺高的哈。”米兰队内热热闹闹地议论：“安德烈亚是不是也很聪明啊？真是看不出来。要读书的话他没准也是个学霸呢。”

不知道算不算初中毕业的舍甫琴科就这么奇怪地在队友心中成为了聪明人，后来卡卡进队的时候他们还热情地组织了活动，让两个人一起算数学比比谁脑子更好。幸好卡卡没答应，不然他高低得失去舍甫琴科这个朋友三个月。

加迪尔偶尔会从繁重的学业和实习中从伦敦飞过来探望舍甫琴科，次数很少，毕竟学金融实在是太卷了。脑子聪明学历好只是个起点，接下来怎么奋斗都不为过，所以很久之后他才被拍到一次。加迪尔头发留在耳朵下面，报纸一开始热议米兰天皇巨星地下女友终曝光！才热议了一晚上就在第二早被舍甫琴科紧急登报告知了这是弟弟。尴尬的媒体换了个方向，开始热议这弟弟长得比哥哥还漂亮？家里基因也太好了吧！就是怎么不太像？弟弟怎么是蓝眼睛，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到舍甫琴科不得不澄清了加迪尔的身世时他们才终于沉默了。这故事显然很动人，但更悲惨，有点良心就不能再讲了。好在加迪尔本质圈外人，又不过是个弟弟，他们不用靠他吃饭。

贝卢斯科尼对舍甫琴科确实很好，自己的大别墅假期给他住，豪车给他开，飞机给他坐，知道他和加迪尔感情好，也就对加迪尔特别热络，只要来了就一定请舍甫琴科带他来一起吃饭。这张漂亮脸蛋确实有够吸引人的，他确认了好几遍加迪尔既不想做模特也真的一点都不会踢球、并且完全不想到意大利来为自己工作才遗憾作罢。同样的剧情在几年后原封不动地又发生了一遍，还是热络，还是房子车子飞机请吃饭问他真的不会踢球吗——只不过换了个有钱人对兄弟俩献殷勤，这个人的名字是阿布拉莫维奇。

加迪尔和他一起吃饭时可以讲乌克兰语。

但阿布可不像贝卢斯科尼那么只是捎带着对加迪尔热情，像是父辈亲近儿孙似的，阿布想要的明显就更多了。兄弟俩都很让他着迷，他显然不是会二选一的人，招人如买东西，他总是全都要。

“你应该来给我工作，加迪尔。”他坐在沙发里专注地盯着加迪尔看，脸上笑眯眯的：“你知道舍瓦会来切尔西，你劝也没用。那你不如一起来，不然他会遭遇什么，我也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