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嘶嘶吐信声,半空飞来数条石蛇,林子卿没能躲开,擦出些细碎的伤口,他甩出剑锋,将新生的石蛇全部斩尽。
“师兄,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都是些无辜的人!”
石蝠之所以会发生骚动,其实是因为何渡对它们踢了石块,林子卿捂着带血的肩膀,缓慢朝前走去,“你出来……”
石洞顶端接而传来石蝠发出的怪叫,似是对入侵者的警告,它们将林子卿包裹,紧盯那发着微光的火把。
火把忽地灭了,狂风涌起,石洞内瞬间生起巨大的气压,快速朝林子卿逼近,林子卿只觉腰身一紧,整个人被扑开,两个人滚到石洞深处,地面泥土流转,将地表的尸体全部蚕食。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洞里落下一块巨石,将整个石洞分成两段,里头那段——再也别想出去了。
林子卿缓慢睁眼,竟发现洞顶有一丝微茫的光,而那光源正卡在一颗巨大的石心脏中,静静洗礼着二人。
何渡慢慢爬起身,却被回过神的林子卿翻身压倒。
“何渡!”林子卿第一次这样对何渡说话,绝望与悲哀使他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已经无暇顾保持冷静,“为什么要搭上他们的命?”
“我尽力了……没有别的办法……”何渡低声道。
林子卿的心跌下谷底,沉重地坠在胸口,他一直以来爱慕的师兄,竟是如此冷血,“我和他们其实是一样的对吗?倘若你不需要了,也可以随时丢弃。”
“不是的……”何渡想解释,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瞬间,何渡只觉肩膀一沉,林子卿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些话,是你想到了今日,用来补偿我的,是吗?”
何渡从未在林子卿脸上看到过这般悲伤委屈的表情。
林子卿抬起拳头,何渡做好了挨打的准备,闭上眼,却没等到拳头,只有几滴温热的泪水点在他的胸口,轻飘飘地浮过。
林子卿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地上,泪水点在何渡的脸上,让何渡产生了自己在哭的错觉。
何渡终于狠下心来,撇过头抵住林子卿的胸膛,冷声道:“不这样做,我根本就到不了这里。”
林子卿揪住何渡的衣领,迫使对方看向自己,“你的话到底几句真?几句假?”
对你说的,都是真的。何渡看着林子卿颈脖前的伤口,沉默半晌,答道:“你就当都是假话吧。”
林子卿起身放开何渡,拾起地上的剑,看向挂在顶端的灵石,那灵石正节律自然地涌动吐息,带动这周遭的藤蔓一起卷舒,似是在休憩,也似是在张望观察。
“你想要这灵石消失对吗?”林子卿的声音了无气力。
何渡起身,站在林子卿身后,也抬头看向那朦胧的灵石,曼妙光华,比水更柔,比月更明,像一滴泪,像一场梦。
林子卿对着灵石掷出手中的剑,洞中的藤蔓纷纷冲出,同触手般将那柄剑缠住,又忽地撤开。剑身回转,嗖的朝两人砸来,哐一声扎进地里,几乎没入一半的剑身。
林子卿拔出剑,对何渡道:“我来解决藤蔓,你去斩断灵石。”
何渡愣愣地伫立在原地,摇头道:“不行!”
林子卿没再理会他,而是秉着剑借助石壁飞身而上,何渡见势,只能抽出那柄短剑,同样飞身而上,他抬手划开那浮若生绢的空珑皓烟与盘杂乱枝,露出被白雾笼罩的灵石幽光。
“林溯淮!不要乱来!”他回头看去,见对方似是心死如灰,不再听他的话,顿觉满心羞愧,哽咽道:“我本将死之人,待我破开这石头,你自有出路!”
林子卿斩开藤蔓,踩住石壁,面无表情道:“你不要再管我了,是生是死,我自己抉择。”
何渡咬牙回头,几番借力,已经将自己送到灵石面前,灵石附近的藤蔓变成毒蛇的模样,吐出毒信,冲何渡弓身张口。何渡转剑砍断扑来的石蛇,费力地应付着源源不断的细虫,他慢慢逼近,手攀石壁,已经摸出满掌的鲜血,却毫无知觉。
正在那群毒蛇剥脱之际,他看准间隙,奋力掷入短剑,短剑犹如神助,分毫未差地躲过包围,剑身斗转,扎入灵石。
石洞大震,灵石散出刺眼的光芒,所有的藤蔓都发疯冲来,将何渡缠住。何渡已经无暇再去看林子卿,自己一被裹住,便吐了满口鲜血,上气不能接下气。
“何渡!”他又听见那熟悉的、悦耳的呼唤声。
底下白光忽闪,一柄剑飞来,正好扎在包裹何渡的那些藤蔓上。
藤蔓吃痛,短暂抽开,这一空,便叫何渡找到了机会,他剥出自己血淋淋的臂膀,艰难地把住剑刃,也不管手掌被割成什么样,再度奋力掷出。
这一下,灵石吃了第二记穿心,发出更加刺眼的白光,接着是蓝光、红光,光色飞舞,将整个石洞都融泡。
藤蔓将何渡带到灵石前,只见那两柄剑全部脱落,灵石中心生出一只触手,外围的整个石质心脏剧烈颤抖,似是在给灵石供血。
怎么会!难道根本没用吗?
触手带着蓝光,缓缓蹭近,就在何渡以为这里面一定会吐出一只毒蛇时,那触手忽张,竟吐出一朵淡蓝的花,静静地浮在何渡眼前。
这是什么?
又是这样,胜负已分的战局竟以这种温和的吐花报剑而收尾,何渡心觉羞耻与无能,霎时吐出一大口黑血,盖在那朵蓝花上。
石洞颤抖得更加厉害,何渡只觉自己周身都轻飘飘的,这石质心脏与整个洞顶竟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天生长。
灵石在上升过程中猛然炸裂,连着那朵花一起碎成晶片,朝何渡扎来,何渡心口刺痛,缓缓融进一块冰凉的东西,使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整个易天峰疯狂晃动,山脚的人们只见天边卷来一阵金光,将整个世界笼罩,随后又飞来一阵狂风,这狂风铺卷如龙,将周遭的村庄全部撕扯开,山下的大部分建筑几乎都变成了碎渣。
“天要塌了!天要塌了!”人们四处逃窜,好不热闹。
曾运筹从屋子里走出来,听着呼啸而来的狂风,看着翻滚压天的黑云金光,立刻呼来自己的亲信。他转身来到书桌前,以墨舔笔,拖袖点字,笔力遒劲,波磔有度,他转而将写好的东西交给亲信,吩咐道:“信归山院,速去唤出人马,去易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