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这女人眼怎么这么尖!阮应摇头,往一旁挪了一点,将床的位置让出来,“没有什么东西,里头太脏了,都是些灰尘,我不愿再往里去罢了。”
三幽看阮应额头出了一片汗,心道这孩子一点心思都藏不住,“阮小少爷,你着急什么?阮赋修的东西迟早是你的,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
屠户无过笑了一声,点点头,故作思索道:“是啊,你心急什么,莫不是怕你爹得道升仙,不要你这便宜儿子了吧?”
好坏的女人,屠户无过这两句话下来,已经把阮应扎得无处可躲,他本就不爱听这些事,又不想显得自己在感情这一方面的脆弱,便低下头来,闷闷道:“你们到底要怎样?”
“把我们阮公子说生气了,多有得罪。”屠户无过亮出镰刀,挽在手上,用脚指了指床底,吩咐道:“把那箱子拖出来。”
阮应心道拖出来就拖出来,反正他也想看,便矮下身将箱子拉出来,推到三人中间,他拍拍手道:“我开了。”掀起箱盖,不是武林秘籍,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幻想中的《法道汇释》,而是林贯的头。
阮应惊怕万分,一屁股栽倒在地上,“怎么!怎么!怎们会是林宗主!”
三幽也是感到不可置信,她看了一眼陷入怒火中的屠户无过,便断定屠户无过早就知道这件事,等再翻开这箱子,说不定就是石百古的头了,得快些告诉他才好。
屠户无过将箱子盖上,在心底骂道:阮赋修到底在干什么?她左思右想,这林贯的头如今要用在谁身上才最合算?想来想去,也只有那被关住的林子卿,看来阮赋修是想借林子卿的手抓住何渡……那他也未免太小巧林子卿了。
“石老兄,这边请,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门外传来让三个人都感到措手不及的声音,可是床板已碎,箱门打开,房内一片狼藉,三个人均无处可躲。
“啪嗒”一声,阮赋修将门推开,石百古第一个跨进来,第一眼就看见站得整整齐齐的三个人笑面相迎,便转手扳住门,回了一步挡住外面的阮赋修,笑道:“赋修啊,今日便算了,我也有些乏了,等我明日解了这毒,咱们再好好商量易天峰的事。”
阮赋修正有些古怪石百古这亲切的喊法,听到后面半句话,便立刻问道:“如此说来,石老兄你是彻底同意了?”
石百古打起圆场道:“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关键不还是在林贯,这易天峰和我属实没什么关系啊。”
“话虽如此,可是其他两位宗主都已经把话说了个明白,唯有你总是推脱,可不能临到易天峰山下,有人反水啊,你说是不是?”阮赋修盯着石百古,反手将门猛然推开,房内的两个人钻衣柜的钻衣柜,爬窗的爬窗,简直一片混乱。
石百古捂住脸,一脚踏进门内,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瞿三幽从窗外重新翻进来,拍拍双袖,指着地上的箱子对石百古道:“莫要再和他废话了,他已经杀了林贯,下一个准是我们!”
石百古听得一惊,俯身将箱子打开,果真看见林贯那紫灰的脸静静地摆在里头,他起身骂道:“阮赋修!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得失心疯了!”
石百古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便执起阮赋修屋中的兵器,将整个架子“哗啦啦”地扯倒,他拿着长矛,直对阮赋修。
阮赋修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是这反应,一点都不慌张,而是先对着捉急关柜门的阮应道:“你给我出来!”
阮应灰溜溜地从柜子里跑出来,走到阮赋修身后,阮赋修走到茶桌旁,缓慢倒出一杯凉透的茶,斟在手中,缓步朝前走进,“石百古,我平日待你不薄,现在只是叫你表个态,你都不敢么?”
“你真要修仙我定然管不了,只是你要把人家的山头给挖开,还要把下边的大小村庄全部清除,这我不敢做主!”
“那又怎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若真把这飞仙台修成了,也是造福天下的好事,倒是你,冥顽不化!”
石百古摇头,不知道该怎么骂这得了失心疯的家伙,直指道:“你真是疯了!修什么仙!你人道都没修好就要修仙,这仙你准修不成!更何况这山灵你都没见过,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别叫那话书给骗了!”
阮赋修佯装震怒,快步上前,对的却不是石百古,而是将手中冰凉的茶水泼向了瞿三幽。
“啊!”三幽一声惊叫,捂住脸,连连后退。
“三娘!”石百古扶助三幽,不知这阮赋修又发了哪门子疯。
眼见三幽脸上那层厚厚的肉色慢慢脱落,变成一张苍老的、腐败的、半边烧伤的脸,阮赋修狠狠道:“哼!果真是你,瞿三幽!石老兄,你这口味倒是很独特……”
阮赋修话还没说完,石百古已经将利矛刺了过来,一下扎在他另外一边没有受伤的肩膀上,阮赋修吃痛退后,将桌子踹向石百古,一个翻身从墙面上拿下自己的宝剑,开剑出鞘,忍痛道:“一个老女人,竟叫你对我出手?”
“我一早就想打你!谁让你往她身上泼东西的!”石百古转矛甩穗,双手把着长矛,刺如游龙,直对阮赋修的项上人头。
阮赋修侧退躲过,绕剑打歪对方的利矛,说道:“你好好看看她的脸,她压根就不是你那美妾!”说罢,便一身越上桌子,前倾舞剑。
“我一早就知道!用不着你多嘴!”石百古竖起矛柄挡住来剑,将阮赋修打开,他绕穗飞绞,将阮赋修从桌子上逼下,阮赋修倒是打得来劲,二人兵器如两条银线,在空中来回交缠,发出可怕的刮擦声。
石百古只觉得自己越用力反倒气越虚,没打两下便气喘吁吁起来,眼见自己撑不了多久,他对瞿三幽嘱咐道:“快些走,通知穆琮辽,让他们快些回延清寨!”
三幽撤开手,不愿离开,随手摸了两把剑,对石百古道:“我不走!就是死我也要跟你死一起!”
“好一个伉俪情深,但是你们俩,一个也别想走。”阮赋修出刀,他那把浮屠断月虽不大力,但却快得要命,只是稍一松懈,石百古身上便开了一个大口子,流出细密的血珠来。
石百古想让三幽快些走,却没时间和她再说话,一下又一下抵住对面打来的刀。三幽持着两柄刀,飞快地冲向阮赋修,阮赋修将石百古的刀弹开,又去接三幽的两片剑,叫他出了一头的汗,“你就知道你还活着……今日,我便送你去黄泉!”
三人对峙几番,阮赋修却并未落得下风,石百古知道是棠梨庄的毒药在起作用,自己的手上越来越没劲,再这样下去,他们俩都得死。他冲三幽喊道:“你快些走!莫要管我了!要是穆琮辽回了延清寨,来日还能替我报仇!”
三幽咬咬牙,算是听进了石百古的话,打算先从这脱身,可阮赋修哪能让他俩遂愿,揪住三幽不放手,一个快刀劈去,却砍进了石百古的胸口。
“石百古!”三幽的眼泪哗啦啦地冒出来,扶助石百古,石百古推开她,又秉着尖矛挡住阮赋修,大声道“跑”。
三幽甩剑退开,石百古举矛格挡,却被阮赋修找出破绽,一举削下了他的矛头和人头,他那颗略显衰色却又面目倔强的头“嘭”的一声砸在地上,骨碌碌滚到箱子旁。
三幽尖叫一声,崩溃地流出眼泪,无计可施,只能眼含糊泪,飞快地从屋子里翻出去,没命地往前跑。
阮赋修站在窗边,举起剑,像他每天早晨起来练剑一样,熟练地将剑掷出去。
他半握着手,对着远处三幽那小小的身形,缓慢握紧,“哈哈!噫!中了!”他转身朝外走去,打算亲自收回自己的剑,顺路看到门口僵着的阮应,拍了拍他胸口揣的那卷纸,笑道:“儿子,别费力了,我可是爹啊!”
三幽只感觉有什么重重地东西打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将自己扎倒,她跌倒在地,四周只有咚咚的心跳声。
旁边有两点黑色的滚珠,慢慢划来,不对不对!对焦来看,是一对黑色的高脚靴,她费力抬头,将嘴里的血吐出来,哼唧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屠户无过将她扶起来,使三幽成功顺上一口气,三幽看着无过,忍不住颤抖道:“无过……无过……你是师娘的孩子……阮赋修将你抱走,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袁纪法手上,她只是想给她姐姐报仇……我也……有错……你一定要……要小心阮赋修……他本就对师娘有不轨……”
阮赋修走来时,三幽已经断气了,他盯着无过,将剑从三幽胸后拔出,抖开血水道:“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屠户无过站起身,看了一眼阮赋修,冷声道:“她要与石百古合葬。”
阮赋修收剑入鞘,哈哈笑了一声,摇头道:“竟是个痴情的女人!好啊。”
阮赋修看着屠户无过,没从她身上看出一点哀伤或不忍,便摸着下巴佯装思索地问道:“你说,这两人是怎么死的?”
屠户无过很冷静地答道:“兴许是石宗主发现自己的美妾一直在骗他,这美妾还是棠梨庄派来潜伏在他身边的间谍,无法忍耐,便痛下杀手。两人在打斗中互相击中要害,双双失血身亡。”
“哈哈哈哈好!好啊!屠户无过,比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还是更胜一筹!”他十分赞赏地看着屠户无过,接着道:“有个箱子,需要你来抬。”
屠户无过跟在阮赋修身后,在脑海里构思出一张赋修五分图,这个阮赋修故意让她来端这箱子,真当她是下人么?
负责管门的正是阮赋修的左臂右膀,见是阮赋修跟屠户无过,便摸出钥匙,打开深锁的大门给两人放行。阮赋修万分神气地迈着轻松地步子朝里走,这是一个阴暗潮湿、霉气四溢的地下室,阮赋修深吸一口气,从未感到如此欢愉,他最爱这地下室的味道,如果能再有些血腥味,兴许会更加美妙。
屠户无过看着面前陶醉无比的阮赋修,心生厌恶,但是一想到阮赋修接下来的表情,又顿时喜上心头。
阮赋修走到最后一间房,在脑子里酝酿了一下,便“嘭”的一声推开门,喊道:“林溯淮!”他踏进房间,朝屋子里扫视一圈,一下子冲上一口恶气,他转过身朝屠户无过道:“怎么回事!”
屋子里早已没有林子卿的身影,阮赋修一想到自己精心准备这么久的父子团圆就这么泡汤了,只敢挫败与愤怒。
屠户无过耸耸肩,“阮宗主这是在干什么?我怎么会知道?看押林子卿的人又不是我。”
阮赋修三两步走到屠户无过面前,眼怀阴翳地盯着她道:“你方才去做了什么?为什么会从小树林走出来?”
屠户无过将手上的箱子放下,哼笑道:“自然是给袁纪法装检骨灰,找个地方埋了。虽然我恨之入骨,但总归要让她死灰入土,不然也太不道义了,你说是吧,阮宗主。”
阮赋修舒了口气,点头道:“好,你做的甚好,只是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将林子卿给放走了……屠户无过,这件事由你来查好了。”
屠户无过点头道:“好啊,承蒙阮宗主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