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百古觉得很好笑,两撇胡子刚往上翘起一点,又故作端正地收起微笑,喊了一声“穆琮辽”。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这么久的功夫都白练了!他提剑的时候你都不知道防一下啊,给你肩膀上裹成这样你自己看看好看吗?”石百古在穆琮辽床前边打转边教训,给平常爱顶嘴的穆琮辽说得郁郁寡欢。
“我当时从马上摔下来了,哪想到他上来就给我两剑,谁会做这种事啊!而且你不说那个何渡拿剑伤人,反而说我,到底谁是你徒弟啊!”穆琮辽反驳起来,只是不敢声音太大,说大声了肩膀疼。
“剑锋来了躲都不躲,你就算上了擂台都是当肉盾,别人都吃一垫长一智,你还在探讨要我批评谁?”
“那个何渡,他的剑快得惊人啊!照说易天峰没有那么快的剑,但是他出剑的动作我甚至都没看清!”穆琮辽一边说一边回忆,立刻惊觉地倒吸一口凉气,“啊,我记起来了,那是阮氏界的招式,是师傅你和阮宗主过招时阮宗主用的那招!”
石百古愣在原地,立刻严肃起来,“有多快?”
“我也记不太清,但是要真比起来,他绝对不比阮宗主差!”穆琮辽咬着牙,胃里的不爽已经涌到了喉头。
石百古摸摸下巴,颇感兴趣,“我早知道这何渡武学天赋非比寻常,只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就能学走人家的看家本领,今年的这武行会也是有好看头了。”
“哼,就算有些天赋有什么用,他心术不正还跟在阮氏界后面,到时候肯定不干好事。”穆琮辽嘀嘀咕咕道。
石百古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空杯盏猛然颠起,杯盖翻进杯身倒扣在里面。
穆琮辽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瞥了一眼石百古,闭紧嘴巴不出声等着石百古骂他,谁知这老头惋惜地坐下,只是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师傅?”穆琮辽摸不着头脑。
“可惜,我只是心觉可惜,这样的天才居然不是我的徒弟,更可惜的是。”
石百古看了一眼穆琮辽,将剩下半句话咽进肚子,“好了,你好生歇息吧,我已经找人顶替你上场了。”
“师傅师傅!你说完,你先把话说完啊!!!”
石百古抓抓脑袋,指着穆琮辽道:“别吵,我想想,我还可惜我没法跟他过招,待会让你小师娘来照顾你,安分点。”说罢,便转身离去。
小师娘,哪个小师娘?眼见石百古背身离开,穆琮辽烦躁地躺下,在床上急得来回打滚“他到底要说什么啊!”
“我可以告诉你。”
穆琮辽从床上翻起身,也不顾肩膀的刺痛感,居然直接下床了,“你怎么知道?”
问出这句话时,他的脑子才识别出方才说话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一身素白,戴了漆黑的高帽,高帽外围了一圈漆白的细纱,叫人看不清真面目。
这是棠梨庄的固有穿法,一般会在袖口纹上自己的代号,可是这个女人的袖口一片白净,哪里还有什么代号。
将女人上下打量一番都没能认出是谁,穆琮辽理所当然地问道:“你谁啊?”
“我是棠梨庄的女弟子,我的代号就是無。”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头,该不会是借机溜进武行会的外行人吧。”穆琮辽回道。
黑盖头朗声回应道:“你确实还没听过我的名头,我是庄主的闭门弟子,去年才出关。”
穆琮辽也搞不清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你刚刚说你知道什么?”
女人走进门,顺手将门带上,身后原来背着一把和她一样高的镰刀,锋利的镰刀头闪着寒光,着实将穆琮辽吓了一跳。
据悉,棠梨庄的女弟子们以短剑和暗器为主要武器,这个女人真的是棠梨庄的人吗?怎么会用这么恐怖的武器?
“我方才见着何渡,属实惊讶,因为几个月前,他明明已经半死不活了。”
“你到底是谁?”穆琮辽惊觉不对劲,快速起身拿起架在自己身后的剑。
寒光闪过,那把镰刀已经刮起一阵冷风将刀锋直直送向穆琮辽的喉头。
穆琮辽浑身上下使不上劲,想不出比躲更好的办法,便顺势倒下,翻身抽剑抵上对方换位而来的镰刀。
冷汗频出,他受伤的手臂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这附近都是延清寨的人,你若杀了我肯定走不出去。”
女人收回镰刀,躲在面纱后的脸似乎又在笑,“你倒也不完全是傻子,放心,我只是和你玩玩。”
穆琮辽吐出一口冷气,肩头的伤口不断渗血,很快就将新换好的纱布浸湿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
“我方才的话还要继续讲完,请你不要随便打断我。”女人将镰刀扣回身后背的扣锁,接着道:“你受了何渡两剑,想必你很讨厌他吧。”
穆琮辽将头扭开,心底的愤懑重新冲出。
“我也不是很喜欢他,所以我想帮你报复他。”
“你要怎么帮我?”穆琮辽有些错愕,“你方才说的半死不活又是什么意思?”
女人叹了口气,“我向来讨厌那些挂头衔的人,比如天才蠢材什么的,我对何渡抱有一种灼心的嫉妒,我想让他彻底离开眉峰十三聚。”
什么帮我,嫉妒他就直说,弄什么大义凛然虚伪姿态,穆琮辽在心底小声道。
“何渡早已走火入魔,用阮氏界的剑法也只是因为他的身体无法承受易天峰的剑法,若是能借着这次武行会撕开他那层虚伪的皮囊,他一定会被逐出眉峰十三聚。”
走火入魔?原来是这样吗?怪不得师傅方才欲言又止,原来他是因为走火入魔而离开易天峰。他怎么一点也没表现出走火入魔的模样?还三两剑把自己的肩刺成这样。
穆琮辽篡着剑柄的手掌心出了一层细汗,同时也愈发紧了,“我若是拒绝呢?”
“那我还是要用下下策了。”
就在女人摸向背后的镰刀时,身后的门开了,“穆琮辽,你师傅让我先来看护你。”
门后探出头的正是方才石百古怀里的美艳娇妻,她第一眼看见房里的女人时便警觉地凝起眉头,快速走动到房中较为开阔的地方,佯装打趣道:“怎么,叨扰到你们了,穆琮辽你现在还在养伤,可不要学你师傅玩什么花花肠子。”
“师娘,师娘!”穆琮辽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走到他的师娘身旁,“她!她要杀我!”
瞿三娘皱皱眉头,他知道石百古有个蠢徒弟,可没想到会有这么蠢,“你们年轻人,都爱玩这些?”
“让长辈的见笑了,穆琮辽,我们下次再玩,今天就放你一马。”女人转身离开。
穆琮辽缓了缓神,看了眼自己的师娘,尽管对方一脸嫌弃,他还是发出了心中最真诚的感叹“师娘你好美。”
瞿三娘心头缓舒一口气,对自己方才直接推门而入的做法深刻反思了三秒,随后对穆琮辽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那个女人想杀我!”
“我知道。”瞿三娘闭上眼拧住眉头,“你把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以你的脑子,再过一会就都忘了。”
“她想让我帮她把何渡赶出眉峰十三聚。”鉴于肩膀的伤口在刚才的打斗中重新裂开,穆琮辽不得不重新翻找出自己的纱布,解下自己肩头染血的布。
瞿三娘拿过剪刀剪开捆在一起的纱布,问道:“就是那个刺伤你肩膀的人?”
“是,何渡那家伙都走火入魔了还这么神气,那个女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肯定还会找他麻烦。”
瞿三娘给穆琮辽换上新纱布,接着问道:“我见方才那人的穿束正是棠梨庄的穿束,只是没来得及看她代号,你可记下了?”
穆琮辽回道:“她的袖口上没有纹她的代号,但她跟我说她的代号是無,她自称是什么庄主的关门弟子,我看这家伙一定有问题!”
瞿三娘垂下眼帘,不自觉地讲起故事来,“我听闻,棠梨庄的二代庄主得位并不光彩,她烧死了她的师傅并假拟了一份遗嘱,这才获得这个位子。早年她在很多地方收养了一些颇有天资的女婴,并将这些女婴训练成死士,帮她做一些见不得的事。那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她养的死士,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冠上了关门弟子的名头。”
“竟是这样!可是,可是她与何渡有什么恩怨,她同我说嫉妒,就算我真是个傻子也能听出那是借口啊!啊嘶!师娘你轻点!”
“先不要告诉任何人,等你师傅回来我们再把事情讲清楚,听到没有!”瞿三娘突然严厉道。
“嘶!听到了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