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看见一个人,也许后面还藏着,这个只是引诱我们前去的诱饵。”
“其他人呢?”
“我就把蔡金吾他们几个喊醒了,现在他们搁后门守着,你要不要也来看一眼。”
阮应起身将外袍穿好,边穿边说:“没见过你这样碰见盗匪还兴奋的。”
阮应走到后门出处,跨出门槛,第一眼便是右前方龙吐水那池子里的污血,大片大片的血化在冰冷的池水中,慢慢往下沉。
“你们看清楚那是什么人没。”阮应问道。
“没。”几人异口同声道。
“他在我们发现他之前就拖着血回里庙了,谢春秋喊我的时候我才看见他进庙的背影。”蔡金吾回答道。
“你们在这里不要动,我先过去勘探一下,若是有什么情况我立刻喊你们。”阮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自己的剑背好,大步朝后庙走去。
后庙与前庙是相同的布局,只是规模要大一些,立在中间的神像早已被偷走,只剩下孤零零的坐台。
阮应脑子一空,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湿漉漉的布料包裹住,湿凉中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响起,“阮应?”
阮应想回头,可是脖子上也被卡了一片冰凉的剑刃,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回道:“你怎么在这?”
何渡无力地冷笑一声,收起剑将阮应推开,踉踉跄跄地坐回入庙的门槛后,靠着紧闭的破门,回道:“怎么,这庙是你的?”
阮应几乎不敢看何渡,他自己身上也沾满了他的血,前几天还意气风发在训练场地指导他们的何师兄,今天怎么变成这般狼狈模样?
“你身上怎么都是血?”阮应问道。
何渡将剑收入剑鞘,虚弱地回道:“不小心弄伤了。”
阮应走到何渡面前,完完全全回了神,说道:“你!你!你是走火入魔了!”
何渡不作回应,鼻腔渗出浑浊的血,滴滴答答点在没有落脚点的裙摆上,两眼一黑,没了声。
等他再次醒来,身上那粘腻冰凉的触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是一片明亮与生机,嗅着院子里飘来的那沁人心脾的花香,窝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的他有一种大梦一场的错觉。
“唉,醒了醒了。”谢春秋拍拍墙,向大夫示意。
“何师兄,多亏你,多亏你啊!我这一段时间日夜兼程地守在你床边,都不用写修学感悟,足足一万字呢,真是多谢多谢!”谢春秋高兴地作起揖。
何渡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只依然觉得头晕目眩。
“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抱歉抱歉,陈大夫请。”
谢春秋立刻让位,陈滇泉翻出何渡的手腕,摸住脉,面色沉重,还是摇了摇头,“太晚了,要是早一点肯定死不了,但是你这内脏都开始衰竭了,我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现在好好养着,凭我的药力还能让你再活个三五年,这是极限了。”
何渡闭上眼睛,想说一个“不必”字,但是说不出口,要不是阮应把他带回阮氏界,他肯定就死在那个庙里了。
“最近是怎么了,不治的人也太多了。你吐血这么严重就是因为吃了药力过强的保命子,那玩意是泡水喝的!能生吃吗!你这年轻人真是命大!”
陈滇泉找来提前配好的药,丢在何渡床脚,对谢春秋说道:“他待会就能自己下床走回去,这药一包分两次用,每两天喝一次,千万不要一口气把一包煮了啊!每次要煎三个时辰,药渣不要丢,温热的药渣敷在身上发青发乌的地方能活血化瘀,记好没,跟你说呢!”
“啊?!啊!”谢春秋从发呆中缓过来,点点头,回道:“记了记了。”
陈滇泉不信任地摇摇头,指着药包道:“上面也写了,让他回去自己看,我还要去给宗主准备养生的汤药呢。”
“好嘞好嘞。”
到了太阳快落山前,何渡果真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慢慢回流,胸口没那么闷了,他缓慢从床里爬出来,想趁天没黑之前离开阮氏界。
但是这个谢春秋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后,他去哪里谢春秋就跟到哪里,甩都甩不掉。
“何师兄,你别白费力气了,你被我们带回来这件事我们宗主都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免一万字的修学感悟,说不好听的,你基本上后面几年都要在阮氏界待着了。”谢春秋叹气道。
“我又不是阮氏界的门生,也不姓阮,阮氏界又凭什么不让我走?”何渡冷声应道。
谢春秋拎着药包跟在何渡身后,边走边道:“你说你好好的跑出易天峰做什么,我们宗主本来就想偷学易天峰的剑术,现在你又正好落单了,他不关你关谁?我看你这样你也回不了易天峰了,你就老老实实搁我们这治疗续命吧。”
何渡没有回答谢春秋,而是加快步子朝阮氏界的大门走去,眼看就要跨出阮氏界,却被来人截住。
如出一辙的白袍黑字,只是更加工整,衣围包的银边一直延申到袖口,身后背的正是阮氏界的镇山宝剑“浮屠断月”,眉眼不怒自威,阮应的眉眼虽和他像,却少了他的严肃和精明。
阮赋修身后正跟了两排人,见宗主勒马停下,便整齐地排开到左右两侧,微微低下头。
谢春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随后微微弯腰作礼表敬,将自己方才说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蹦出一句“宗主!”
阮赋修看了一眼谢春秋,问道:“谢玄若,让你看着客人,你就是这么看的?”
谢春秋脸色难看,他低着头摇头,回道:“是弟子的不周,何师兄方才能下床,想走动走动,我应该带他去后园转转。”
“怕是我再晚回来一步,他就要回易天峰了。”阮赋修冷笑着振动马绳,棕马嘶鸣一声,抬步绕开何渡从两人身侧走了过去。
除了众人仓促跟随的脚步声和谢春秋热情的“宗主再见!”,何渡还听见阮赋修背对着他补道:“何渡,今晚我会好好宴请你。”
阮氏界大门紧阖,守门人排成一排将何渡堵在门前,在大门两边挂上灯笼,阮氏界上上下下的石砌灯柱层层亮起,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隐匿进黑夜。
何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前身后凉意瘆人,谢春秋瞥见阮赋修带着一行人走远了,便上前来拉何渡回去,“我的活爹啊,吓死我了,碰上这大魔头狩猎回来算我们倒霉,看他那样肯定又没打着什么东西。你怎么穿这么少,快回去添些衣服,宗主刚刚说了他今晚要宴请你,你可有福了!”
何渡皱起眉头问道:“我的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