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渡捏诀,三道符所制造的光圈火速向前,朗贤之敞开怀抱打算迎接这道独属于他的审判,谁知这火光却并没有直接投向他,而是与他错开,在他脚旁砸出个大坑,露出地底的暗室。
朗贤之虽然没直接吃下这一招,却也和光圈擦身而过,右肩的衣服和右边的头发全部被烧毁,显得有些滑稽。他转身朝大坑看去,看到自己设计的金蝉脱壳阵被烧成一堆黑灰,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台上的戏子还在唱戏,越唱越有劲,似乎一点也不畏惧。
“现在你的阵被我毁了,从今往后你只有这一条命了,这一条命,是你自己的嘛?”何渡问道。
“哈哈哈哈哈!”朗贤之猛然笑起来,“我的那条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没有了,现在用的这一条,正是谢家小公子的那条,如果你现在杀了我,那谢家就后继无人了,哈哈哈哈哈!”
何渡凝起眉头,重新贴出三张符,生生扯下朗贤之微笑的嘴角。
朗贤之看着巨大的光圈冉冉升起,冷汗接而嗖嗖从额头与后背沁出,再一眼,那光圈已经近在咫尺,看来何渡是真的打算置他于死地。
他屏住了气,没有做出闪躲的动作,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肉身被烧成炭渣。
“轰隆”一声,何渡的光圈骤然裂成三瓣,散落在馆内四处,自燃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火星,何渡微皱眉头,抬头朝上望去,看见勾栏处的林子卿正撑着脸看着他,顿时冒了一肚子火。
方才的一击,不过是林公子随便勾勾手指,花了一成不到的力就毁坏了自己辛苦聚合的气。
而这三张符纸,白白烧毁,烧掉的是他最后一张明光。
朗贤之有些讶异,原本以为林子卿会袖手旁观,坐山观戏,想不到还是出手了,他顾不上表达感谢,而是反手贴出三张符。
何渡咬咬牙,从身后抽出剑,对向正在贴符的朗贤之,他在看见朗贤之得逞笑容的同时,也看见他身后那张方才还见过的脸——那鱼妖正阴阴地站在朗贤之身后,摸出匕首刺向他的后背。
朗贤之看见何渡的面色从略显愤懑到严肃迎战,又变成疑惑,最后放松下来,在对方眉头微松的那一刹那,他的后背也的确如花朵绽放般,醒出艳丽的血色。
他不可思议地朝后看去,虞拜水解气地抽出利刃,朝地上啐了一口发黄的纸浆,他扼住朗贤之的脖子,笑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你?你也挺难死,但是,我现在用的这条命是谢逊一的,你知道吗?”说到这,朗贤之露出满意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当然不知道,但是没有人可以要挟我——就算是这双手,没有他,我还会找到其他方法。”虞拜水垂下眼,“但是你,是一个连谢夫人都憎恶的怪物,连她都想让你死。”
朗贤之不可置信地盯着虞拜水的那双死鱼眼,大口大口喘了几声,便一命呜呼了。
虞拜水缓缓走近何渡道:“你的符纸真是好用。”
何渡本想与这鱼妖再周旋一下,却听见转角处传来下楼的脚步声,他想也不想,撒开腿就往外跑。
虞拜水被惯了一脸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转头一看楼梯口,正是穿了新衣的林子卿,他将兜里另外半张黄纸摸出含住,不解道:“你不是不穿浅衣吗?”
何渡快马加鞭回到旅店,进门首先瞧见的就是那纸妖老头,他正提溜着扫把,一下有一下无地清扫着大堂,看见何渡来了,又立刻勤快起来,从楼梯口扫到何渡脚边来了。
“道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头问道。
“都安静点。”门外几声嘈杂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今早谢家的谢夫人突然暴毙身亡了,经官府查证,是有人投毒而致,因为这间客栈离谢府最近,所以我们现在要清查一下这间客栈,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要动!”随着捕快的几声呵斥,原本喧闹的大堂突然寂静无声,随行的侍从迅速涌入大堂,开始进行搜身,另一部分则上楼查房。
谢家?根据那道士的描述,暴毙的应当是谢家的公子谢逊一才对,难道那道士说了谎?
“这位道长,烦请您抬一下手臂让我们检查一下。”
何渡听话的抬起手臂。
“请将你后背的东西解下来让我们检查一番。”
何渡将自己的剑从后背卸下,递给前来检查的小吏,小吏接过剑,轻轻抽出一点,霎时大惊失色,他大喊道:“就是他,他就是那天在城外劈天斩云的妖物!”
闻此,所有人都抽出佩剑对准何渡,何渡叹了口气,从惊吓不已的小吏手上拿回自己的剑,将剑阖上,说道:“各位误会了,我只是个赶路的道士,今日正打算离开此地,还请诸位不要担心。”
为首的捕快将何渡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眼里流出不明不暗的意味,他勾勾嘴角道:“看来今天还别有收获,给我把他带回衙门。”
何渡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一群人起争执,也不想伤害无辜,只能暂时缴械投降。
“哐当”一声,何渡因为劈天斩云恐吓官员而锒铛入狱,其间不乏为首的捕快时不时投以色眯眯的目光,看来今晚是一点也不能闭眼了。
但是今晚和玄若的约定又该如何是好,何渡想了一圈,脑子里只有越狱这一个词。
“嘎吱”一声,连接大堂和关押处的牢门被开锁推动,何渡隐约听见细细的说话声。
“他就在倒数第二间。”
寂静无声的大牢多出一阵不急不慢的脚步声,何渡看着地上的黑影由小变大,眼前浮现出今天下午那个捕头色眯眯的目光。
想到这里,他立刻打断这个想法,因为听这脚步声,倒像是某位林姓旧友。
何渡紧绷神经等待对方露面,可是他的身体还是先一步做出反应,由于自己的佩剑在进来时就被没收,他只能下意识地撸起袖子。
“何道长,怎么这么紧张?”
何渡习惯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快速退到墙角,林子卿正提着他被没收的剑,打开了牢门。
林子卿将剑递给何渡。
何渡迟迟不敢上前接剑,他愣愣地看着换了衣服的林子卿,脸已经红了大半。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只觉得自己现在这番模样滑稽无比,恨不得从墙上挖个洞钻出去。
林子卿沉视着突然宕机的何渡,几步踏进牢房走到何渡面前,将剑斜套过何渡的肩膀,“你要住这?”
何渡低着头,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和别人的视线交撞到一起,快速跨出了牢房。
两人走到大牢通行处,负责监管的小吏正在努力装睡,跨出大牢,铁门外的墙角处,是被削成两半的那位色眯眯的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