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小鬼颤颤巍巍地向后退去,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厉鬼身后,厉鬼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丢下锤头,捡起一旁的剑冲上前去。
何渡面色发白,意识模糊地护在铁笼的面前。
厉鬼一刀砍来,他便木讷地抬剑挡下这一击。
厉鬼恶狠狠地笑起来,“太慢了!”他抬剑冲着何渡的脑门刺去,却被何渡用剑卡住。那仅有一点的剑尖正卡在何渡那把剑的侧锋上,厉鬼想要歪剑将何渡刺穿,却始终用不上力,被何渡死死把住的那厘米之差,成了厉鬼与鬼生的第一次擦肩。
因为这个动作并未持续太久,厉鬼就被他所谓那“极慢”的出剑刺穿魂元,化作青烟。
后面看戏的小鬼都吓呆了,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怪物,纷纷四蹿,何渡僵着他那毫无表情的脸,朝小鬼走去。
声声雨珠点碎血迹,街道上只剩下破烂的肢体和恶鬼们化作青烟后留下的褐色印记。
何渡呆呆地伫立在街道中央,血水混着雨水滴滴答答地落进衣服,和他一起横倒在街道上,四周只剩整齐冰凉的雨声,连续不断地敲打在地砖上。
废弃的旧庙内,何渡重新喘上气来,他缓慢睁开眼,发现身上正缠着许多的白布条,只是包扎手法过于拙劣,反倒使他感到紧绷又或不得动弹。谁给他包的?怕不是想要捆死他?他挣扎着坐起来,将脸上身上的布条全部扯下,全身上下所有的伤都在意料之内愈合。
“道长,喝点水吧。”林子卿从祭台后的小门走出来,手上正端着一瓢水,径直走向何渡。
怎么又是他!这家伙比鬼还难缠啊!
何渡也不管三七二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直接对上嘴喝起来,清甜的泉水一下子将他从那场有些迷糊的战斗中唤醒。他把水喝得干干净净,问道:“那些孩子呢?”
林子卿将水瓢放到一旁,靠着何渡缓缓坐下,“各回各家。”
何渡终于安心下来,想来自己苦苦坚持,忍住使用法术败城的捷径,也不算全无所获。不过他怎么被林子卿捆到这个地方来了?这会他才想起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回去后听祁公子说,这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献祭孩童给一旁罔山上的鬼头目,若是突然阴天大作,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和这些鬼怪起正面冲突。我想到你还在外面,便出来找你,等找到你时,你已经人事不省,浑身是伤。”林子卿正盯着何渡身前身后裹的布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渡被他盯得浑身不适,终于选择将上半身的白布带全部解下,捂住脸沧桑道:“这城中,怎会有如此猖狂的鬼怪?”
回答的语气不知是怜悯还是唏嘘,“这些没有危害的平民百姓最易妥协,鬼怪自然就猖狂了。”
何渡摸摸后脑勺,“那些鬼呢?”
林子卿微微蹙眉,“道长,那些鬼都被你杀光了,你不记得了吗?”
“这个,这个,我倒是记得一部分,我不是会点剑术吗,每次都控制不好,有可能打一半我就昏过去不省人事了,所以我说我脑子有点问题嘛。”何渡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道长谦虚,我倒是很少见愿意管这些事情的道士。”林子卿微微叹息,走到何渡面前。
听到这,何渡突然就不说话了,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林子卿将两块荷叶裹好的米糕放在何渡手里,说道:“不热了,请道长不要嫌弃。”
何渡有些讶异地接过米糕,心道这变态怎么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拿出他想吃的点心?便说了声谢谢,解开细绳翻开叶片,将有些发干的米糕拿到嘴边,咬下一大口,米糕是甜的,可惜他现在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何渡嚼着米糕,心底满不是滋味,他起身穿鞋将卸下的布条卷起放下,拿过摆在一旁的剑,说道:“我现在就去罔山上清理后患。”
他接着道:“你今天把我从街上拖回来,我很感激,我想你一定发现了我并非凡人,希望你可以帮我保密。”
林子卿点头道:“自然。”
何渡背上剑,“我要走了。”
林子卿侧脸看向何渡,说:“不再歇息一会吗?”
何渡看了林子卿一眼,快速收回目光,“我要先去灭掉罔山上的鬼头目,再做打算。”
“也好,只是这鬼头目并非一般鬼怪。”林子卿拿起靠在一旁的契俦,抬指打开一小片遮雨的结界,在庙门口道:“你当三思再行。”
何渡点头,但是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我不爱谈道义,但倘可救所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若救的是不能呢?”
“改不能。”
两人暂别,何渡坐在武神庙门口,瞧着外面细密的雨,转身跪在糊得不成样子的神像面前,面无表情地磕了一个头,起身冲出了庙宇。
心言道:太好了,总算摆脱这个变态了!
罔山就在眼前,方才他休憩的神庙就建在罔山的山脚下,他抽出符纸捏诀画了个圆,一片金光闪闪的小结界便将他头顶的雨水全部撇开,何渡抖了抖衣角的雨水,正式向山上走去。
方行几百步,便被叫住。
“小兄弟!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是红领夫人的地盘了,那鬼可是杀人不眨眼啊!”
何渡侧身看去,瞧见一个裹在蓑衣里的大汉,他再定睛一看,便看出这是当时在酒楼和祁公子发生冲突的那个独眼侠。
独眼大汉以为何渡听不清他的话,便多上前几步,将蓑帽微微抬起,说道:“小兄弟……等等!你是不是那天酒楼里的道士?”
何渡怔怔地点点头。
“我记得你当时不是被那个祁家大公子带走了吗?你居然活着从那个老宅里走出来了?”大汉讶异,在何渡面前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也没看出分毫损伤。
何渡一时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便向下走了两步,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大汉恨恨道:“你是外来的,自然不知道,那个祁观从打着给老宅除妖除鬼的幌子四处招集方士道士,这些方士道士被骗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有人说这祁家公子在老宅里养鬼,那些个不见的方士道士估计都是被鬼给吸了魂魄,死干净了。”
随后心痛道:“我师弟便是被如此骗去丢了性命。”
何渡仔细回想了一番祁观从的种种反应,也不免心生怀疑,但却仍旧如实说道:“那宅子里的鬼确实很强。”
大汉摆摆手,说道:“先不说这个,你倒是出来了,上这罔山作甚,你不知道这上面住了个很厉害的鬼头目吗?他可不是你能打过的,道长你还是绕路吧。”
何渡摆摆手,慢条斯理道:“为何要称其为红领夫人。”
大汉回道:“据说这鬼已经在这个山头住了五六百年了,他养了一只红色的毒蛇,常年圈在他的脖子上,久而久之大家就称他为红领夫人了。”
何渡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番,冲独眼大汉挥挥手,谢道:“谢谢你了,这山上不安全,你快点回家吧。”
大汉对这突如其来的反客为主有些不适应,他急切道:“好义士,我当真敬你这果敢之心,愿为百姓着想。可是你也只有一条命,孑身一人实在风险过大,人能有几条命作践啊!”
何渡继续向上走,边走边说道:“倘做人便只有一条命,因此我才必须得上去。”
大汉眼看自己劝不动,在心底默默祈福,挥手作别。
走了好一会,天光渐渐淡下来,何渡终于从山脚来到了山顶,因着下雨的缘故,山间的小路变得十分泥泞难走,青雾缭绕在山头,将四周的景象变得万分朦胧。
在这一片朦胧中,雨好像渐渐停了。
何渡每往前多走一步,光线似乎就要弱一些,这几十里的路到了这里仿佛更加难以前进,他掐指一算,立刻停住呼吸,木木地将头向后转去。
怎么会这么快?毫无征兆地靠近,如果不是提前算了一下,何渡根本无法察觉对方的动作。
他当即抽剑向后劈去,却只劈开一段枝条,肩后闪出一对红艳的眸子,何渡当即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嘶嘶”叫了一声,是蛇,红领夫人脖子上的红蛇。
他索性闭眼再次挥剑,除了被劈开的雾气,他什么也没能看见。
“那些小鬼都是你灭的?”何渡前方传来的是男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