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来的很快,急救声奔跑声,所有人都在同死神争分夺秒。
在亲眼看着景则被推上急救车的时候,余添添才松了一口气。
可她看着手上的鲜血却怎么也没法冷静,浑身都无法克制地颤抖个不停。
她很怕。
很自责。
她不怕死,但是她怕她害死景则。
一名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语气极速地问站在车门外的余添添:“你要跟着去医院吗?”
余添添嘴巴动了动,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失去了方向和思考判断的能力。
她该去的。
他是为救她才坠落的。
但是掌心无法摆脱的黏腻触感让余添添呼吸都开始艰难了起来,她脑海里闪过了她曾困住她日日夜夜的片段。
梦里她一次次地失去她的妹妹,而今天,如果他有意外的也会成为她的噩梦。
她怎么能这样大意,她怎么能又害了身边的人。
在她深陷负罪感之中,无法回答的时候,那名瘦瘦的警官推了她一把。
余添添被推了一个踉跄,她回头时,那名开口问她的医护人员拉住她,把她拉上车。
最后,车门闭合前,余添添只看到那个瘦警官手腕上从袖口下露出的一道极具特色的刀疤。
她想起来了。
他是当初林枭为她安排的带她改名的那名警官。
“余小二。”
一道吃力微弱的声音唤回了余添添的思绪。
余添添瞪大双眼,压下心底的恐惧和自责,连忙凑上前抓住他的手。
看着她这个样子景则就明白了她在自责。
心中又心疼又酸涩,景则努力抬手擦掉余添添眼尾不知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
“不要自责。”
可能是伤倒内脏了,景则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有些牵扯疼,像针扎一样尖锐难忍。
他深深喘了一口气,眉头因疼痛无意识地皱着,嘴角却一直挂着笑。
“我有些累,有些话我不说怕没机会了。所以接下来你只要听我说就好了。”
刚说到这里,景则就有些困倦地想要闭上眼。
他知道他不能睡。
可是他好累啊。
就像是当初他被困在冰湖下,不断地溺亡不断地挣扎,却只能丧失一切力气坠落沉溺。
看他闭上眼,余添添下意识紧紧攥紧他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动作,景则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湛蓝剔透的蓝眸像世界上最漂亮的宝石,而此时此刻,这对宝石开始蒙上了雾蒙蒙的水雾。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感到负担,我所做的事情全由我心,与你无关。”
“还你。”
自从成为法官后,当初的铃铛被他戴在了手上,如今也恰恰方便了他还给余添添的动作。
他呼吸微沉,艰难地开口:“铃铛还你。”
十多年前她救了他,他想抓住她,所以努力地抓住她的手,最后却只抓住了她手腕银镯上的铃铛。
从那以后他只剩下了两个想法,找到她,留住她。
所以他哪怕将自己所有希冀所有动力全都搭进去也不曾后悔,直到今日。
今天,他把铃铛还给她。
他不是放弃,而是要放她自由。
“余添添。”
因为可耻的私心,和像证明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景则其实很少唤她的名字。
但今天不一样了。
她必须是她。
看着余添添泛红的眼眶,他于心底轻轻叹息,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我不要你喜欢我了,我要你
——好好活着。”
回国前他奶奶问过他想要什么,他说他想要幸福。
他奶奶说如果再具体点呢?
然后,他说他想要余添添。
因为她就是他的幸福,有她他才能感觉到幸福才会幸福。
前不久老人得知他和余添添的消息后,她又打了个电话,问他现在有没有幸福一点。
他说有,他还说以后会越来越幸福,因为他觉得余添添会越来越好。
他救不了她。
但是他可以代替她。
如果非要一个人要用去赎罪去忏悔的话,那就是他吧。
现在他不是非要强迫余添添爱他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希望余添添幸福。
哪怕她的幸福里没有他。
那么多人幸福,那那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余添添。
他可以不可以。
但余添添一定要可以。
反正他习惯了不幸福。
他父亲曾告诉过他,比爱更重要的是责任,好的爱是能让人变得越来越的。
而他希望她不被束缚,哪怕那个人是他。他希望她不妥协不委屈自己不羡慕别人,他希望余添添要永远自由自在的只为自己而活。
“余小二,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你爱我多一天,我便又多活一天。”
余添添呆呆地低下头,看着这个她曾经求来的铃铛。
在发现它丢了后,她曾去找过这个铃铛。
但是铃铛太小了,她也早就不报希望了,只当是自己缺了些运气。
而如今,这颗能带给她爱的铃铛在失去多年后,失而复得再次回到了她的手里。
可她却即将失去一件更为重要的东西。
掌心的铃铛早已被血浸染透了,攥在掌心只留下一片潮湿泥泞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