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意眼里这个奇怪的公子哥突然软下语气,轻声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她最后的亲人了。”
不同于余嘉意的怀疑和激烈的反应,少年一直都很平淡冷漠,直到在说这话时才有了一丝浅薄的柔情。
可他是谁?
他口中的ta又是谁?
不过他大概猜到了。
余嘉意眼眶微湿佯装轻松一笑,英气无畏的眉眼在慢慢地被无边的悲戚侵蚀吞噬。
他告诉这个刚刚救了他的人:“她也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后来他才在那些照顾他的人口中知道他的身份,他们都叫他
——“大少爷。”
原来他就是那个出现在他姐姐身边,霸占了他姐姐的时间的景家少爷。
或许是因为一切早有预料,得知一切后的余添添并没有很意外。
甚至她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
景则不知道,或者说就连景辰都不知道,他们所培养的那个随时可以用来取代景则的景和找到过她。
不是为了请求她帮助他,而是在二十多年的努力功之一溃后想鱼死网破撕开景则在余添添这里营造的完美形象。
没有任何弯弯绕绕,景和的第一句话就是充满偏执和不甘地问她:
“你知道吗?景则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高中时余添添曾见过几次景和,那时候的他自信耀眼,开朗机智。
但现在的景和偏执疯癫,被不甘冲昏了头脑。
见她不语,景和也没有在意,因为他来是为了撕碎景则,让景则永失所爱。
他并不是为了要她回答他。
“他可能以为他藏得很好,但是我作为他的影子,我不得不模仿他的一切,包括且不仅限于思考方式和小习惯。”
也是他在模仿的时候,他发现了那个大少爷并不是外界说的那样完美无缺。
比如大少爷他说话时总是习惯性去看别人的口型,很多时候像听不清时微微侧耳,皱着眉头。
最重要的是,他的手。
景和发现了景则的手不能长时间受累,不能干很精密的活。
比如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个大少爷画过画了。
明明他以前最爱抱着他的画笔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了。
所以他调查了他,虽然一切都被抹除,但最为景家内部人他还是成功找到了那名医生,并以景家的身份和那名医生见了面。
想到这里,景和突然笑了起来,讥讽又怅然:“真讽刺,曾以画画为梦想,视景家为枷锁的人如今能拿的起法官锤却再也拿不起画笔。”
“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可怜,因为我从小活在要取代景则的执念。”
从此他走的路都是他走过的。
不能有任何偏差。
“你一点都不可怜,因为某些地方你确实比不上他。”顿了顿,余添添又补充道,“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的痛苦,但其实他也活在随时都可以被取代的不安。”
是的,景则也会不安。
因为他太敏锐了,他很早就知道他并不是一直都不是独一无二的。
就像她一样。
他们都不是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却都是对方唯一的珍宝。
对余添添的话景和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因为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很久之前,在他对景则说总有一天他会取代他时,他的回答。
他说:“嗯。”
他等着。
他这才明白,当初景则的等着并不是对他的挑衅和不屑。
而是他真的早就做好了随时被他取代的准备。
比起日复一日的担心,对景则来说倒不如直接被他取代。
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景家的光环与荣耀,也不需要再承担任何责任和信仰。
如果可以的话,景则他是真的能选择景和就不会选择成为景则。
但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其实都是一样,一样的可以被替代,一样的有自己的私欲。
景则是为了余添添,他为了他父母和他继续被重视。
他们各有所在意的人,也同样愿意为所在意的人争夺一个冰冷充满枷锁和荆棘的神坛。
可他们只是人,并不是真正的人。
因此,他们注定了从站上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崩坍的命运。
景和有些意外余添添从始至终都格外平静的态度,他不解地质问她:
“你难道不觉得惊讶吗?比如原来景则是这样一个心机深重的人。”
余添添语气平和却意外坚定:“我一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
“比你还要清楚。”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余添添更了解景则。
她知道他的孤寂,知道他的易碎,知道他的欲望,知道他的恐惧。
他的一切,她都知道。
因为他从未真正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