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余添梓虽然嘴硬,但是心肠很软。她一直都知道余添添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也知道余添添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她聪敏懂事,知晓余添添的艰难和不易,会傲娇地分担她的责任,也像余添添无条件信任支持她一样,无条件信任支持余添添。
所以,在得到来自锦川娱乐公司的练习生邀请后,她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余添添。
虽然她没直说,但是余添添知道,她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你喜欢唱歌吗?”
“喜欢,很喜欢。”
一向别扭嘴硬的女孩,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余添添想了想记忆里的大人,对过去的她说的话,但是她没有选择成为那些人一样哭穷式教育。
在余添添看来,这样除了给孩子带来无法摆脱的自卑不配得感和愧疚感,一无是处。
她不希望她的妹妹走她的后路,更不希望她的妹妹活在不配得感中。
她希望她的妹妹能在自己最美好的花样年华里自由绽放。
她是她的姐姐,她会给她撑起一片天。
余添添并没有一味地支持,而是平静地为她分析利弊:“喜欢很容易,但一直坚持会很不容易。”
电话另一端余添梓听到她这话时,以为她和那个人一样,说什么穷人家的小孩就要老老实实学习挣钱,让她不要白日做梦去幻想些富人的小孩才能拥有的东西。
但,余添添告诉她。
“所以,你要坚定自己的目标,然后要十分地努力去坚持和热爱你所向往的未来。”
在余添添眼里,穷人和富人都同样拥有追逐梦想的权力,这个世界是给努力和勇敢的人的世界。
在喜欢面前,穷人和富人都是平等的。
“我支持你,有困难的话记得要跟姐姐说。”
余添添没想到,她的支持,却成了她妹妹死亡的深渊。
出道后余添添每每被粉丝夸奖,说她的声音干净又有力量,空灵又自由,夸她像是一只用歌声穿透黑暗歌唱自由和希望的百灵鸟。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想起当初那个在唱起歌台上闪闪发光的妹妹,最后却向她微笑着闭上眼。
那是和她血脉相连最好的妹妹,最终却变成了她黑色回忆里那一抹艳丽刺眼的红。
她拥有着比余添添还要优越的天赋。
可惜造化弄人。
炙热闷热的天气,她却冷到窒息。
余添添只能无力地看着她的血飞快地流出她的身体,再看着她笑容逐渐僵硬冷却。
随着她的死,连同余添添的一部分也被留在了那个即将迎来光明未来的前一天。
只一步之差。
余添添没法自由、没法再幸福,亲人的离去,仿佛又把她带回了父亲被淹死冰湖的那一天,又仿佛让她看到了期盼春天,又为孩子死在隆冬的母亲。
余添添和她母亲一样,再也没法走出她们生命中的那个漫长寒冷的冬天。
叮咚一声,手机推送一条信息,余添添回过神来点进信息,这次俞礼那名老师没再遮掩来意。
【关于你妹妹的那件事,老校已经以死谢罪了,何必再苦追不放。】
余添添瞳孔微晃,她没有锁上屏幕,只是仰着头靠在公交车椅背上,紧紧攥着手机疲惫沉重地呼吸着。
是啊。
那个邀她进俞礼的老校长已经死了。
她亲眼看到他死在她面前。
血溅到她的脸上,黏腻潮湿的液体像毒蛇一样蚕食着她的温暖,她被紧紧缠紧了脖子,呼吸困难地失神望着倒在地上的老人。
这一次,没人会为她捂上双眼。
余添梓的死太过蹊跷,唯一知晓真相的证人已经疯疯癫癫。
一切太过巧合,巧合到诡异。
恰巧,那儿的监控坏掉。
恰巧,余添梓从高楼跌下。
恰巧,唯一的证人疯疯癫癫无法指正。
余添添不信这么多巧合。
于是她紧追不放,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将她挖入俞礼的校长。
她永远永远记得,在看到她的到来时,中年男人微微冲她一笑,抱歉又遗憾。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的,但没有办法,这件事牵扯到许多人,现在的你是没有办法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男人目光柔和慈爱,像是看着最喜爱最抱有期待的小辈,他就这样一脸温柔又决绝地用一支钢笔插入了自己的脖动脉。
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浓稠且腥的血液溅到了余添添苍白脆弱的脸上。
分不清是震惊还是身体对血液本能的畏惧。
一时间余添添愣在了原地,只愣愣呆呆地看着垂下头血流不止的男人。
他似乎疲惫又麻木,和余添添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说要用特优生打破绝对的富人阶级的相差甚远。
那时,他对她伸出了手,邀她入局。
现在,他用死收回了手,而她被困于局。
反应过来时,余添添整个如坠深渊,她颤抖着手想要拨打救护电话,男人却闭着眼笑了起来,仿佛在笑她的天真。
血腥味太重太重,那种沉重的罪孽感和窒息感让人崩溃又绝望。
男人的妻子听到动静从屋外赶来,脚步声交叠响起,门被大力拉开,似乎有光落在了余添添脸上。
“余小二!”
熟悉的称呼唤醒了僵死在原地的余添添,她神情木讷地转头,光影错落在她被溅上血的雪白脸颊,她看到了不该来到这里的少年。
男人的妻子抱着男人大声地哭着,余添添也被人紧紧抱着。
少年充满安抚意味地抽出她手中的手机,一手拨打号码,一手紧紧搂着浑身僵硬冰冷的余添添。
女人嚎啕绝望的哭声,和少年不断安慰的清冷声线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