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她叫她姐姐。
绝望的情绪像是传染病一样,嚣张迅速地侵占整具躯体。
余添添大脑一片空白,尖叫声、吸气声,周围一切嘈杂慌张的声音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是时隔多年,她又一次被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和绝望感包围。
四肢百骸沉重压抑,维持理智的线早已岌岌可危。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到少女倾尽所有力气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好难过啊。
非常非常非常难过。
就好像从楼上坠下的其实是她,因为她真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死掉了。
死的人为什么不是她呢?
明明前两天她还开开心心告诉她,锦川有个星探要看到她老师发的她唱歌的视频,想培养她做明星。
明明前两天,她还说以后她成为大明星,她会养她。
或许是血脉相连,余添添真的罕见地展露出了自己慌张害怕的一面。
听到动静的景则冲过来第一时间捂住了余添添的眼睛,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手连忙拨打电话。
他能感受到他掌下覆住的余添添在不安地颤抖着睫毛。
“松开。”
景则没松开,这是对余添添有求必应事事有回应的大少爷,第一次没有听她的话。
余添添曾给景则看过她妹妹的照片,少女神情冷硬,但眉眼又总是带着傲娇别扭的柔软。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景则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余添添她该怎么办?
余添添强硬地掰开景则的手,光亮挤入视野的瞬间,余添添仿佛听到了绝望的种子正在她的身体里扎根发芽。
离开景则的保护,余添添跌跌撞撞地扑到少女的身边。
景则看到余添添低下头倾听的一瞬间,有一颗晶莹的眼泪坠落在了少女的脸颊上。
少女委屈又不舍地向她伸手,一字一顿吐字艰难,执拗地叫着她:“姐,姐,对,对……”
余添添以前也会哄着她叫,但和余添添习惯性隐藏锋芒不同,少女小时候就很傲娇,总是很难示弱。
也很少叫她姐姐。
但这次她终于听到了。
鲜血染红了少女唯一的一条裙子,直到死亡彻底闭上眼那一刻她也是笑着的。
嘴角僵硬停滞的弧度,艳丽的鲜血涂抹着的指甲像极了以前她最爱的颜色。
她的妹妹死了。
她死了。
一声清脆的碎冰声音响起后,世界开始飞快地褪色。
很快,安静窒息的黑暗就侵蚀了整个世界,像是照片在岁月的风吹日晒后模糊不清。
余添添已经开始看不清周围人群的脸,她只能本能固执地抱着像冰一样冷的妹妹。
“救救她,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
余添添无措地哭着,泪眼朦胧地向她唯一的依靠求助。
记忆里,有人在世界崩塌的最后一秒冲破枷锁和时间向她飞奔而来。
直到最后一刻,在她的世界彻底分崩离析时,他终于把满身鲜血狼狈肮脏的她拥在了怀里。
她醒了。
余添添是被剧烈的心痛和窒息感叫醒的,梦和现实的重叠像把生锈的匕首,钝而涩地割在她心口,室内大汗淋漓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她已经回到家了。
但冷冰冰的房子还能被称为家吗?
余添添掩面大口大口地喘息,胸口尖锐的刺痛让她紧紧皱起了眉头。
“呜呜呜呜呜。”
心里的女孩哭声凄惨不休,余添添手足无措后,突然想起了梦境崩塌最后一秒的那个人。
她学着他,在女孩世界出现裂痕时安慰着女孩,试图用爱缝补起她的世界。
“别哭。”
余添添闭上眼,不知是她的精神幻觉作祟,还是她真的看到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麻花辫,哭着出现在她眼前,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别怕。”
余添添走到小女孩面前,像那个人一样生疏温柔地将女孩搂在怀里,柔声安慰着女孩。
她对女孩说:“我会一直在。”
“妹妹。”
妹妹。
她的妹妹。
嘴唇一张一合,轻轻碰两下就能说出的称呼,她却再也没机会叫她了。
那个嘴硬心软,总是像个小大人的女孩,永远留在了十四岁。
她怎么能忘记她呢?
她怎么可能避开她的死呢?
每日每夜她都会梦到她一次又一次地从高楼摔下,比俞礼教学楼还要艳丽刺眼的红色几乎要烫瞎她的眼。
她会记住她。
永永远远。
直到她死亡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