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过去比他多了几分人情味,不再那样无情高高在上的旁观者,而是清醒沉沦的入局者。
他是清冷的光,无暇的月,神圣高洁如信徒朝拜的朝圣山。
这样一个出生就光芒万丈拥有一切的天之骄子,他本该活得自由轻松,现在却丢下理智清醒地走下神坛,做出在外人眼里惋惜的自我毁灭的行为。
他现在好像和她没什么区别,活得努力而累。
只是他比她多了些勇者的勇气和执着,向着自己理想的目标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
对她的刁难,他不惜下跪,只是为了余添添。
临走前,他递给她一张名片,告诉她:“无论她在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帮她。”
“同样,你有需要的话,也可以找我。”
他不会干预,他只会请她像他一样站在余添添那边。
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是高高在上的,丝毫不会显得卑微。
但她知道,当初那个完美优秀的神子,终于走下神坛,入了红尘。
她其实不懂,她不懂这个大少爷为什么对余添添的事情这么在意,不懂他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作为唯一记得过去的她的人,扪心自问,她已经没法再怨恨他了。
更何况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各种人各种原因导致了现在无法挽回的结果。
他和她一样也是受害者,他被人推倒,而她被她最宠爱的妹妹锁在仓库。
错的不是他们。
记忆里那样耀眼完美受尽神明偏爱的神子,却因为他最不该拥有的情,在她面前低了头。
这里没有阳光眷顾,地上积雪融化的雪水久久未干,他不在乎骄傲,不在乎地上的污渍。
他眼里依旧空无一物,依旧像九天玄月,刚刚悬挂于天,依旧是万事不入心的淡然无情。
但她知道,如果不是她拦下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跪下。
这个大少爷和过去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个能让他奉献一切的人。
虽然是合作伙伴,但她和余添添交集不深,除了固定放到她家门口的资金,余添添仿佛从未存在过。
如果不是有时会在商场的屏幕上看到她,她甚至以为她们之间的合作只是她无法释怀的一场梦。
她不了解余添添。
余添添的一切都太过神秘。
在去年的某个黄昏,余添添裹得严严实实,像个长途跋涉越过万水千山的独行者,带着一双浓重悲伤,又温柔充满故事感的水眸停在了她的面前。
周围小孩朝她丢来的瓶子被余添添轻轻捡起,递到了她面前。
她似乎并不受小孩们的影响,也不会被她脸上吓人的伤疤吓到。
笑容温柔,目光平等地注视着她,像是在她眼里她就是个普通人。
太久没和别人正常相处的她,自然对余添添的温柔避而不及。
无礼粗鲁地从她手里抢过瓶子,装进袋子里低着头就要离开。
可余添添并不在意她的失礼,自始至终都目光柔和平淡地看着她。
直到看她转身要离开,余添添轻轻叫了个名字。
她叫出了她的名字。
寂静的小巷里有哗啦啦的物品落地的声音,她情绪激动狰狞地攥紧余添添的双臂,咿呀咿呀嘶哑地说着。
已经过去了那么那么久,在她都要忘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
这个一身故事感的神秘女人,却来到她面前说出了她已经被顶替被抢走的名字。
因景则的缘故,余添添有意学过手语。
所以她在看到老人不会说话时选择了平等地用手语和老人沟通。
她一手食指指向对方,一手伸直,左右摆动几下。
绝望激动的嘶哑声渐渐消失,老人慢慢安静了下来,失神地望着眸子亮着淡淡柔和的光的女人。
余添添继续生疏又缓慢地一手平伸,掌心向上,由外向里微微拉动。
而后双手拇、食指搭成“心”形,放于胸前,并向上提动。
她说你不要担心。
余添添知道她能听到,只是她要想告诉她,不要无助。
她想说什么都可以。
她可以和她用手语交流。
有时候,无声的行动要比有声的语言多了层让人心安的魔力。
眼前的女人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柔和宽容的眸子,整个人宛若神明降临,熠熠生辉地站立在这个昏暗狭窄的小巷里。
老人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水,缓缓流过如爬虫一样凸起不平的伤疤。
她松开了紧紧攥住余添添双臂的手,颤抖着手用手语问她:
“你是谁?”
看懂了她的询问,余添添用有些生疏的手语告诉她:“我是来帮你的人。”
余添添知道她被人背叛,被锁在仓库里,又用一把大火点燃了一切。
没一会儿,她看到余添添又问她:“你想报复她吗?”
这一瞬间她才明白,眼前的人不是充满救赎圣光的神明,而是复仇化身的恶魔。
但就算是恶魔,她也是拉她们这种见不得光苟延残喘爬虫脱离深渊的救赎者。
她不知道余添添是怎样找到她的,也不知道她花费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走到了她面前。
当好人深陷炼狱,坏人却得不到惩罚时,恶魔即是神明。
那天回到家中,她小心地将空瓶子放在地上,然后把余添添塞给她的钱递给女孩。
女孩是被她收留的,她和别人不一样,丝毫没有嫌弃她,甚至把她当做了母亲。
女孩很懂事,一直在湿润着眼心疼地看着她,不停地比划着手语告诉她,她不需要钱。
这处空间狭小老旧,很多家具都是她捡来的,但简陋中却充满烟火气。
这是她们的家。
而女孩是她的家人。
女孩成绩很好,后来在余添添的引荐下,女孩成功进入了俞礼。
她们两人继续相依为命成为彼此的依靠,她为女孩起名叫
——李筠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