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另一端的女子在感受到对方神力慢慢平稳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缓缓收手。然而,她的喉咙却不住地哽咽,拼命将口腔中积攒的血腥一口一口咽下。她偏过头,呼吸急促,似乎难以忍受体内翻涌的痛楚,克制不住地小口倒抽着凉气,肩膀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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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像是嵌入了何书逢薄弱的意识,意识如一块又一块细小的碎片在黑暗中被那微光捡起、拼凑……
眼皮很轻巧地就可以掀开,睁开眼,光线模糊,晕开的一片像是穿过了森林的迷雾,意识回笼,目光清晰,她下意识感受,体内的滚烫已经觉察不到了……
不知沉去了多久,窗外暮色降临,阁外街道已经陆陆续续摆起了小摊。
像是传听术不喜欢闲着,刚清醒,耳边便传听来楼下街摊婆子的声音飘然而至,清晰又温和:
“丹桂飘香,采下放些进屋里才好。”
丹桂飘香?若说桂花飘香,当属金桂不是吗?
她瞥了一眼窗外,那满院的金桂树枝繁叶茂,香气扑鼻,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接着路边熙熙攘攘人群的各色也一涌入耳,什么中秋一过,橙色物什便不好卖了;什么重阳佳节将临,要赶忙拿出茱萸……
何书逢双手结印止住耳边的嘈杂。
耳边清净,最初捡起的那一块意碎片识在眼前清晰。入喉的烈酒,粗鲁揽腰的手,雾气弥漫的眼睛,用力到发白的指尖,一幕幕全部记忆深刻……
她虽是有被算计的愠怒,那些言行虽不受意识所驱,但都是自己做的。这怎么和初来此地的那一晚的体会这么相同?那晚也是这样的失去意识吗?那…
不管怎样,她得去道歉。
来到二楼,何书逢抬手叩门:
“有寄……是我。”
无人回应。
想着或许是去楼下当差了,准备晚点再来同她说,于是没多留,径直向阁外走去。
传听术听的实在让她有些莫名,她想去确认一下街道外小摊的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有个念头在心里盘旋……会不会是体内神力不稳,传听术真的出了问题?
何书逢皱起眉头,出了阁,径直走向丹桂树旁金桂下搭着梯子的两个阿婆,神色中略带疑惑:
“阿婆,”她开口问道,“你们不是说要采丹桂吗?”
老阿婆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手里的剪刀依旧忙着修剪金桂枝叶,“没说要采丹桂呀,小娘子,丹桂没有金桂香的啊。”
何书逢一愣,神色变得更加疑惑,“可…你们说的不是采丹桂吗?”
老阿婆满脸笑意,摇了摇头,“你那是听错了吧,没见这金桂香得紧吗,怎么会去管那丹桂呀?”
她盛笑离开,接着,她发现难卖的物什是青色不是橙色,小摊人讨论着是十天过后才去寻茱萸,到时候再卖,此刻遍地压根没人售卖……
何书逢顿时愣住,先前盘旋的念头落实。心里也开始非常清楚——自己的窃听术其实根本不比神界孩童时期学的那般,时空下,自己的传听术不是少听漏听就是错听。
她眉心皱起的弧度更深,那昨晚耳边传来的李有寄声音的那些话也是不真切的了……
二楼的窗棂在她出门询问阿婆的第一声便被推开。
李有寄站在窗边,垂眸看着消散不久结着幻听术印的掌心,视线又落到楼下女子身上,见她听到实情、有些发愣的模样,眉眼弯弯。
微风不燥,带起一片金桂的清香,也同样掀起了她的嘴角,温婉被揉进狡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