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待到丹桂阁里的喧嚣散去,宾客陆续离席,明亮的大堂在欢送走宾客后关闭了几盏,慢慢昏暗了几分。
何书逢在阁外被零星的脚步声和过客衣袖拂动的细响唤回,伴着空气里还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酒香和茶味回到阁里,一询问才知道李有寄今日身子不适压根没有当差,那她去敲门时…她便是在里面,只是不愿见到她罢了……
是了,换作是谁这一天都不想再见面了吧。
那便明日再去罢。
·
次日,何书逢早早地来到楼下,不自然地在她房门不远处踱步,终于,她挂念的那扇门被打开。
倾泻出的日光柔和地散落在木板上,像一层细腻的金粉。晨曦的轮廓在微尘中浮动,光在此刻也有了形状。
女子伴着柔软晨光的身影落入眼中,转头看见她很是诧异,接着水弯眉不自然地翻涌脚下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眼眸深深,退身就要合上房门,日光也一并带走。
何书逢向前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抬手抚上了那扇门,没有推没有再有动作。
见她来到门前,屋里的女子没有让人吃掩门的尴尬,礼貌地留了一小条缝。
立身于房门前,白净的衣衫乘起一片日光,从身边溜走日光将她的身影拉得笔直,看起来透着几分僵硬。
“有寄…”
何书逢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清冷,一如往常的克制与疏离,可那语气中的艰涩泄露了她的不自然。
李有寄微微一怔。
怎么从昨日就开始那么熟练地唤起"有寄"?这么近距离地听,有点恍惚。
她的恍神落在何书逢的眼里却是不愿过多搭理和愠怒的不明显外现。
她的眼神落在地板上,一瞬不瞬,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棵被风雨浸湿的青竹,依旧挺立却带着寒意,片刻后,她才抬眸直视门后的女子,目光中带着隐忍的复杂情绪:
“昨晚,对不起,是我的错。”
屋里的女子轻蹙眉头,抿了抿唇,还是不言,只是门被打开,李有寄毫不遮掩地回望她。
柳叶眼此刻黯淡了下去,一如那晚记忆里倔强的样子,此刻也在强撑着淡然。
“对不起。昨夜的桃花酿太过灼烈,是我酒力不胜。”
她不能向凡人说明是自己的体内神力在作祟,那便没有办法解释清楚那晚的行为,于是只能苍白地重复着道歉,把过错归咎于酒水。
话落,无言,一门之隔,只有窗外的风声拂过树梢的声音,夹杂着金桂的香气。
嗅到金桂香气,想起对她没有证据地误解,何书逢偏开头,歉意更重,于是第三次开口:
“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道歉简单而笨拙,清冷声色下透着克制的真诚。
终于,李有寄出了声:
“道歉我收到了,原谅…再等等吧。”
终于等到回音的何书逢抬眸,像是看见寒冬里的微光,那光也同时落在她的眼底,莹莹发亮。
何书逢退开身子,她知道李有寄是要出门的,启唇询问:
“你是要出门去吗?”
"嗯。"
一番道歉后两人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要去…做什么?”
"……"
何书逢见李有寄没有再回应,意识到有些唐突了,解释:
“我便是问问,没有……”
“今日灶房我当差,去做花糕。”
她出声打断。
何书逢想到昨晚端到自己面前的花糕,淡雅的粉,沁香的甜,犹如春日盛开的花朵,一瓣一瓣精致地盛放在青瓷盘中,自己不但没领她的好意,还……
“那日说的还作数吗?”
李有寄侧头,眼神疑问。
“我帮你捏花型,还作数吗?”
李有寄了然。
“作数。”
“只是昨日我休息,今日当差要久些。”
“没关系,我没有旁事的。”
“嗯。”
李有寄转过身,一如昨日在前方带路,柳叶眼泛起明媚的波澜,敛眸掩唇。
通往灶房的小路铺满了细碎的青石板,表面微微泛着昨夜凝结的露水,踩上去有点滑腻,路两旁是几株较为低矮的枫树,叶子染上深浅不一的红,风一吹便簌簌飘落,点缀在路上,像散落的画卷。
两人走上了昨日最后没有走完的路。
·
灶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桌上摆满了花瓣和糖粉,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为这一处小小的空间染上了温暖的光泽。
“之前有做过吗?”
“没有……”
何书逢尴尬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