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您这是有何事相问?”
他退后半步,拱手作揖,忐忑地问道:
“白某人当年在渭城做县令时,曾有幸目睹尊小姐当容,敢问贵千金是否婚配?”
林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了,兴许是因为心虚,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敢问白大人口中是哪位?”
“是……林二小姐。”
为了不露出替嫁之事的任何马脚,他猛地摆头,连忙说道:“尚未。”
白贯道心中一块重石总算落下了。
“谢林大人解惑,白某先行告退。”
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在心中连放了一串鞭炮庆祝这一好消息——
“太好了,来得及。”
*
“我们一定要分房睡吗?”唐栀裹着一席红被子站在咻咻冒着冷风的门口,略带委屈地望向林梨。
其实,林梨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自己刚才一脚将脱了外衫的他踹出被窝,勒令他立马驮着被窝换个房间睡。
她将双手盘在胸前,继续嘴硬地说道:“反正你家都没下人了,还担心别人说嘛。”
她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张曾经明媚动人的脸上此刻流露出十二分的委屈。林梨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怎么自己专挑人痛处戳呢。
她慌乱地噎了口口水,往床内侧挪了挪:
“算了,你还是进来睡吧。反正你我也已成婚,但你可千万不能动手动脚,不然,我还是会将你一脚踹下去的。”
唐栀抱着被子屁颠屁颠地走回床边,干脆利落地躺下了:“嘿嘿,知道了,娘子。”边说边抻开一条手,跨越了二人间那楚河汉界。
又是用力一蹬。
虽没能将唐栀踹下床去,但也能给他留下颇为深刻的印象了。
“哎哟,你是兔子吗?”
林梨趁这时麻溜地将靠在床边的长枕头摆在二人中间,公平地平分出两块区域:
“喏,不得跨越,刚刚那一脚是给你的善意提醒,若你再敢进犯,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梨说完便速度躺下,灵活一扭,面对着墙壁睡去了。
但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唐栀看着林梨纤细的背影,不由得想起林梨因从小便羸弱,无论怎么吃也长不了几两肉。当年一块上学堂时,只要是二人单独在一块用膳,她定会肆无忌惮地放开大吃,完全没有平日里那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
此刻,他才深切地感受到,他与自己这打小便爱慕着的梨姐姐,虽近在咫尺,却又如隔着道银河般遥不可及。
唐栀对她,除了青梅竹马的情谊之外,心底早已悄然生出了几分爱慕之情——
这份情愫,在她不再出现在学堂的那些日子里,渐渐明了。
若是他想,自是可以找到三两好友一块谈天说地,整蛊夫子。
然而,他们皆不是林梨。
在他好不容易将沈娘突如其来的离去暂放心隅后,那唯一能为他孤独之心带来慰藉的林梨姐姐,亦不在其侧矣。
这难以分说的寂寞,再也无以寻得纾解之法。
他所拥有的找到林梨的唯一线索,是他了解她对闲逛整座渭城的热情。从此,他便学会了翻墙逃出学堂,穿梭于市井之中,只为寻觅她的踪迹。
如今,她终于位于他身侧了,可为何,他依旧感觉她离自己好远好远。
自己这位小少爷顽劣太久了,眼下没了万贯家财,非但没地位,还没任何才能,虽说略懂一些花鸟写意外,但也没到能作为收入来源的程度——
真可谓是一事无成。
凭现在自己这般废物模样,又怎么能让她也以同样的心情看待自己呢?
又要如何保护好她呢?
又怎样能让她能自在地活着呢?
唐小少爷几乎沉思了一整个夜晚,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便念书去了。
林梨慢慢悠悠地在梨花阁醒来,她悠哉地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昨晚真是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她边打哈欠边感慨道。
现在这情状,大概是每个大昌妇女所憧憬的——既无婆家刁难,也无丈夫纠缠,更没什么家务活必须得去干。
她自然地呼喊起自己最贴心的小助理:
“点儿——”
点儿麻利地推开门,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房内。
“小姐,昨晚睡得可还好?”
“说得过去……”说到这,她才想起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对了,点儿,唐栀去哪了?”
“唐公子呀,我看他早早就去书房念书了。”
“念书?”林梨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洗漱好后,她与点儿跑到书房前围观起那破天荒的景象,不由得由衷感慨道: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