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习惯罢了。”耿星河说,又给她调空调,“温度合适吗?听你的声音有点鼻音了。”
“嗯,没事的。”周翩倦着一双眼,盯着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空调档位,“是有点冷。”
“夜里温度会降低。况且秋天了,你家那边会更冷。”耿星河探身,从后座抓了个抱枕,塞到周翩怀里,“抱着吧。”
“嗯。”他的抱枕常年在车里放着,有几分温暖的檀香气息。周翩贴着抱枕,又闭上了眼,“辛苦你了,到我老家一定给你安排最好的宾馆,带你吃最地道的菜。”
黑暗里,他的轻笑很明显:“麻烦少点辣椒。”
隔了一会,周翩一睁眼,正捕捉到耿星河看向她的目光。
他被她看到,微微一笑:“睡吧,到了我叫醒你。”
他眼睫微微垂落:“还是……在我身边睡不着?”
“我哪会在你身边睡不着——以前我们中午在一起,我睡了不知道多少觉。”周翩的话语脱口而出。
一霎静谧,只余空调轻微地嗡嗡响。
忙于工作,忙于争斗,忙于应付纷至沓来的事情。他们之间一直默契地没有提以前。
而在这一片红灯的车流里,不上不下,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日常的工作繁忙被甩在背后,而父母与生活在前方茫茫无尽地。
他们像是被两种生活甩出来的两粒油滴,骤然依存,存在在这罐头一般的车里。
周翩试图转移话题:“要不要我帮你拿咖啡——”
“我的保送协议,拖到了最后一刻才签。”耿星河指尖无意识摩挲方向盘。
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件事?
她倏地攥紧那抱枕。逆行的记忆的呼啸而来——十八岁的耿星河在昏暗机房吻下,镜片后是深不见底的井。
下一秒却和别人并肩而立,站在遥远的台上,冷淡地看着她。
周翩盯着前方车尾红灯,眼睛有轻微的疼痛:“那又如何……你自始至终,选择的都是离我更远的方向。”
“我没有选择。”他凝视远方,“我的人生像天上的星星,看似无拘无束,实则必须跟着轨迹走才能活下去……”
周翩脑子里,突然所有的线都连起来了。失踪的父亲,茹素的母亲,饥饿的少年。不交朋友,孑然一身,只靠手中的一支笔,撑起自己的未来。
他那么骄傲,怎么会允许自己下坠。
“但那次在机房……刚睡醒,什么都没有记起来,像是脱离了所有轨道,只能遵循本能。”他眼里有隐痛,“但无论如何我应该忍住的。让你伤心,我很抱歉。”
也许那个吻,就是他在这样艰辛的间隙,唯一的慰藉。
而他在为此道歉。
“我难受的不是那个……”吻,时过境迁,她终于能面容平静地说出口,“而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当时想过,异地恋对于你我而言绝对是一场灾难。我太忙,生活重心不在你身上,容易把你惹哭。况且那时候我……”他摇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眼里有些许伤感,“抱歉,有些事情,我还是暂时不想说。”
车流前移半米,车灯在他镜片上闪过一丝危险的红。
“你就当是一个不诚恳的道歉吧。”他转头,目光向她直直而来,黑暗的夜里,眼眸闪耀若星,“毕竟,我不后悔。”
周翩心里一跳。
她鬼使神差伸手,想去摸他后颈发茬。
就像年少岁月里的一次又一次那样,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她又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睡会儿。”他准确捉住,覆上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摩挲她的指尖,“到了叫你。”
和着万千心绪,她沉沉睡去。
晨光熹微,耿星河一路熬夜,终于下了高速。
小城在清晨的蓝调中显得格外宁静,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淡淡的雾气蒸腾,轻纱般笼罩着街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街角,刚开的早餐摊冒着腾腾热气,辣椒、卤料的气味霸道地扑鼻而来。摊主熟练地翻动着锅里的米粉,吆喝着名字,分给街坊。
路边的景色逐渐熟悉,周翩一脸疑惑:“诶,怎么到市中心了。”
耿星河神色平静:“我把目的地改成了中心超市。”
“我不是定位了我家小区吗——”
耿星河转头:“我都到你家门口了,还是去拜访一下阿姨?没有空手上门的,我买点补品。”
“啊?”
不远万里,带一个异性回家……太像见家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