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诺双眼紧闭,像是被什么魇住了般,整个人都在小幅度地颤抖。
身边扑腾着数十只雪白鹫类生物,只等方诺咽下最后一口气,就一拥而上,将他分食殆尽。
贺宣踩过深深的积雪,那些鸟展开四五米长的双翼,“唰——唰——”接连飞走了。
贺宣凑近了看,方诺的睫毛上都结了一层冰霜。
“方诺!方诺!”
贺宣捏起方诺的双颊摇了摇,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那张精致的小脸比冰块还冻手。
贺宣想搀着方诺先坐起来,只是刚抬起方诺一边的胳膊,他身下的积雪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洇红了。
血线争先恐后地向四面八方散去。
也许是察觉到了一丝温暖,又或者是剧烈的痛疼让方诺感到危险。
方诺皱眉睁眼,涣散的视线逐渐聚焦。
聚焦成了一张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脸,一瞬间方诺瞳孔紧缩。
他紧咬下唇,硬是抬起了僵硬的胳膊,死死揪住贺宣的衣领。
“师姐……我师姐呢……”
少年的眼神比冰雪还寒凉,“你是来告诉我,我被淘汰了吗……我没输,我还没死呢……你高兴得太早了……”
方诺的一字一句都无比用力,大有一种就算是遗言,也要让贺宣听得清清楚楚。
贺宣一手封住方诺四处溃散的真气,一手捏住方诺的双颊。
“少说两句,真想死在这是不是?”
“唔……”
这是野猫级别的眼神,但凡方诺还有一点力气,一定会把贺宣的手指咬掉的。
“你师姐没事,有我在她能有事吗?你安分点,我不是为了你来的。我放手了,你可别咬我。”
稳住了方诺的真气,封住穴道,伤口终于不再往外汨汨冒血了。
“贺宣,你也就在师姐那,才稍微表现得像个男人……像个人。”
贺宣反剪方诺的双手,冷哼一声,“我还能更像男人!”
说完扒掉了方诺的上衣,莹白的肌肤乍一接触刺骨的寒风,方诺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贺宣!”
方诺扭动肩膀,却被贺宣牢牢按住。
“给你上药,疼的话……”贺宣托住方诺的后脑勺,卡在自己的颈窝处,“疼了就咬我吧。”
“放开,我自己能上!”
“自己对自己总是容易手下留情。”
方诺一开始还没明白贺宣的意思,直到贺宣不要钱一般撒上药粉,他那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那句话:
“疼了就咬我吧。”
即便是隔着几层衣服,贺宣都能感觉到方诺的力道。
对于方诺来说,那种感觉没法形容。
最温暖的地方是最讨厌的人的怀里,而他此刻蹭了师姐的荣光,居然被贺宣给救了。
不仅如此,他还把人给咬了。
等到药粉完全吸收,贺宣揉了揉方诺的脑袋,“自己把衣服穿上吧。”
贺宣掌心滚热,所触及到的地方,就像是被点了把火,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是让人甘愿飞蛾扑火的程度。
“还能自己走路吗?”
“死不了,我没求你来救我。”
贺宣缓缓叹气,他知道方诺在担心什么。
“我来救你没人知道,你没有被淘汰,放心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广场上那么多人都能看见。”
“但是他们敢举报我吗?”
贺宣伸手将方诺从地上捞起来,“换句话说,但凡有人发现我,关于你的视角就会立刻被长老会的人截断,你不是很清楚我的身份吗?”
方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在此时此刻,他没有资格。
因为他此刻就是这份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权利的受益者,他没资格对着贺宣冷嘲热讽,指责他仗着自己身份为所欲为。
“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我会还的。”
“不用了,就当两清……行吗?”
贺宣卡顿了,他好像把自己的付出看的太过重要,以为这样就能抵消曾经对方诺的伤害。
还有对陈谷雨的伤害,尽管对于陈谷雨的伤害是在精神层面上的。
死缠烂打的追求,无处不在的身影,自以为是的真心,全然没考虑过给陈谷雨带来的困扰和惊恐。
贺宣耸肩,想让自己放松一些,来缓和二人当前僵持的现状。
“我只是说说,不清也没事。”
方诺没说话,一步一步走得虚浮。
贺宣放缓了脚步,走在方诺身侧。
“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我答应了你师姐要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出去,但你又不想被淘汰,那我就只能跟着你咯。”
“不需要,没有你我什么事都不会有。”
那次被贺宣小弟一脚踢成重伤,还没恢复就迎来了新人试炼。
也许是倒霉的次数太多,连老天也格外眷顾他。
虽然一路走来都不容易,但是总是会遇上些上品的灵草,只是有人眼红,联手围攻。
他旧伤未愈,寡不敌众,几乎只剩一口气,被扔在原地等死。
如果不是那一脚,师姐不会冒险救他,贺宣也不会出现在这里。